果然金雁塵的話剛落地,就見十幾道暗灰色的身影從房梁上落下,身法利落,迅速襲向將那十多個起哄鬧事的江湖客。
金雁塵接任明宮圣主后,改變從前年年比試,精良者入天字宮,劣等淘汰者收入地字宮的制度。在原有的考核制上又添加了諸如眼觀,耳聽,思辨,智敏,心堅,性沉等一系列的項目。
最后根據殺手們的各項成績,由千羽和幾位上君共同決定,哪些該入天字宮,哪些該入地字宮。
原地字宮宮主奈吉是佐佐木的親弟弟,奪宮成之后自然是要殺掉的。新任宮主由前天字宮副宮主百翎擔任。
由千羽統領的天字宮主司刺殺之職,與敵正面交鋒。
地字宮則擅長隱匿,主司暗殺。
兩宮職能不同,不分高下。
這幾年,在百翎的勵精圖治下,地字宮一改往日頹廢之象,氣候漸成。更是出了一大批像冥子,冥丑這樣的杰出人才。
被分派到地字宮的諸殺手亦不再感到沮喪,自甘落后。兩宮暗暗較勁,攀比追趕之中實力提升飛快。
而這些躲于房梁之上,將氣息斂得讓人毫無察覺的暗影便是來自地字宮最精銳的暗殺者。
百翎親自帶隊,地字宮最優秀的十二地支弟子冥子、冥丑、冥寅等悉數相隨。
這批代表了地字宮尖峰實力的暗殺者身手敏捷,慣會出人不意,豈是這些普通江湖客可以應對的。
當下那起哄鬧事的十多人被砍瓜切菜一般地在灰衣殺手的攻擊下接連喪命。
江湖人重義氣,當下有人看不下去,正要上前相幫,就聽堂中一聲喝叫:“誰敢動!”
瞿涯內力深厚,這一聲暴喝如晴天怒雷,直震得眾人耳根發麻。只這片刻的功夫,地上尸體便倒下一片。
地字殺手極其利索地清理掉地上血污,正準備把尸體往外拖,就聽金雁塵冷冷道:“帖子留下。”
百翎捧著從十多具尸體上搜出來的厚厚一沓請帖飛步上前。金雁塵伸手拿了本在手上攤開,嗤笑一聲看向眾人:“常山虎”于杰?今日諸位可有誰見過這位英雄?”
甩手將帖子扔了出去,又拿了一本攤開。看一本扔一本,語氣里盡是嘲諷:“‘花間酒’張鐸?‘長鉤鎖’林小溪,‘獅子震’段威猛?”
金雁塵每念出一個名字,堂中人臉上的疑惑便重一分。
江湖說大也不大,尤其在這江南一隅,大多數人都是相互認識的。
金雁塵念出名字的這些人他們認識,可是剛才那些被殺那些拿帖子的人卻是一個都不識。
在場都是江湖上有些聲望名氣的人,誰都不是傻子,到了這會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只怕這些帖子的原主人,此刻已遭人毒手了。
心中五味雜陳,竟是對方才那一場碾壓性的屠殺再也做不出什么反應。
金雁塵翻了三四本,懶得繼續往下念了,抓起帖子就往堂下撒了去:“看來有些人是坐不住了。各位匡扶正義之前還是先好好看清看清,別叫人當了槍使還不自知。”
他當然知道”有些人“是誰。
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手段,除了那位,誰還有耐心去做?
但此時還不是說出真相的好時機。飯要一口一口吃,包袱得一個一個地抖,一下子甩出來太多,反而失真,讓人不容易信了。
堂中一片死寂,滿空飄散的,除了血腥味,還有陰謀的味道。
就在這時,一直未曾言語的秦川忽然站了起來:“在下越州擎蒼派第十六代掌門人秦川,幸會六公子。”
秦川在江湖上的威望雖不比李慕白,但重義守諾,名聲清白。他親口承認了金雁塵的身份,這對金雁塵的身份公開無疑是有利的。
當下金雁塵拱手,態度很是恭敬:“秦掌門。”
秦川道:“秦某今日前來,不全然是為了赴六公子的宴會,還有一事相詢,望六公子如實相告。”
“秦掌門請講。”
秦川道:“我的胞妹,也就是柳宿天的夫人秦蛾眉,十多天前,被人箭射后心而亡。人人皆言,三姓滅門乃是明宮所為。今日我想當著諸位豪杰的面,問六公子一句,殺我胞妹者究竟何人?”
穆典可神情動了一下,沒來得及開口,就聽金雁塵說道:“是我。”
”如此簡單。“秦川道:“我這個妹妹,性情固執剛烈,一向不大聽旁人的勸。她做過什么,與六公子有什么恩怨,秦某無從詳考,也不想過問。
但秦某只有這么一個妹妹,親妹妹叫人殺了,做哥哥的不能不問。”
徐攸南使了個眼色,霍岸站了出來:“明宮第三座上君霍岸,愿領教秦掌門高招。”
報仇并非君子決斗,秦川可以約戰,金雁塵不一定要應戰。
這一點,秦川在站出來請戰之前就很清楚。當下拱手道:“霍上君,請。”
穆典可還想說什么,忽然腰上一緊,被金雁塵一把帶到了自己跟前。
兩廂緊密接觸,讓穆典可感覺到十分不舒服,余光瞥見自堂下投來的道道目光,心知這個時候不能與金雁塵表現得太過生分,壞了大事,只得強壓下一巴掌拍過去的沖動,語氣不善地問道:“你干什么?”
這么一耽誤,秦川和霍岸已雙雙轉身走向場中空地。
金雁塵俯下身,語聲強硬,面上的神情卻是溫和,道:“別再給我惹事!”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他與穆典可兩個人可以聽見。
于是在其他人看來,根本就是金雁塵大庭廣眾下攬著穆典可的腰,附耳說著親熱話。
穆典可滿臉漲紅,又不能發作。心中暗罵金雁塵莫名其妙。
她哪里需要他幫她擔什么殺人之名?又哪里是在惹事?眾人注目之下,卻不敢惹惱了他,小聲說道:“我知道了。”
金雁塵低笑道:“那就好。”卻不肯松開她,咧嘴一笑間,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明晃晃的耀眼。
他本就生得好,只因神情太陰冷,叫人心生畏懼,是以身邊之人常常不覺。此刻展顏一笑,便如同堅巖裂了縫隙,冰川之上開出繁花,映得滿室都亮堂了。
李綰秋神情恍惚地呆望主座方向,手里抓著的一把南瓜子簌簌地往下掉。
韓一洛笑著提醒道:“小師妹,矜持點啊,鼎豐樓的瓜子很貴的。”
肖鈺沉聲嘆了口氣:“金家后人,果然好生人物,只是怎生如此暴戾?”
韓一洛道:“狗咬狗唄,咱們這兩下子,看看熱鬧就行。”
肖鈺又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受何人指使。心思何其歹毒!”
韓一洛往嘴里丟了顆南瓜子,嘎嘣一聲磕破,吐了皮出來:“這我可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敢告訴你。”
李綰秋不解道:“為什么?”
“怕你的傻師兄亂打抱不平,把命給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