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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滅柳之夜深聞遠鈴

  云央和柳亦琛正在奔往養勤院的路上,忽然前方夜色里,出現一道頎長的人影。

  大雨傾盆,那人并未撐傘,渾身濕透,卻絲毫不顯得狼狽。悠然站立在雨中,仿佛高人遺世而獨立:“柳大公子好啊。”

  柳亦琛面色一寒,伸手拔劍。此人深夜攔路,又如此確定他的身份,顯然是敵非友。

  柳亦琛一出手就是殺招,當胸一劍,去勢凌厲。

  男子不急不慌,閃躲之間盡顯從容。屈指一彈,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飛鏢疾射而出,釘向柳亦琛面門。

  鏢身五瓣,狀梅花。

  柳亦琛揮劍一擋,梅花鏢貼著劍身飛速旋轉,終未能突破精鋼打造的寶劍,頹然下落。

  柳亦琛脫口叫了出來:“徐攸南?”

  明宮第三席長老徐攸南,美姿容,多計謀,擅使梅花鏢。

  徐攸南微微笑道:“大公子好眼力。”臉上笑容令人如沐春風,手上卻絲毫不留情,兩枚梅花鏢嗖嗖連發,疾射而出。

  柳亦琛閃身險險避開,揮劍朝徐攸南刺了過去。

  一個名劍榜排名第七的高手,一個明宮長老,交上手來,十余招不分勝負。云央拔出刀,也加入戰斗之中。

  徐攸南且戰且退,柳亦琛緊追不舍,追出兩里地,云央已被落下一程。

  徐攸南猛地回過頭來,袖中飛鏢一共五枚,像在雨幕里開出了一朵寒光聚斂的梅花,直撲向柳亦琛的面門。

  柳亦琛又豈是等閑之輩,手中長劍舞動翻轉,將梅花瓣瓣瓣擊落,正要舉劍刺向徐攸南。忽然腰上一痛,回過頭,見云央滿面寒意,手中長刀已然貫穿自己身體。血水混到雨水里,沿著刀鋒成股地往下流淌。

  柳亦琛看著云央緊握住刀柄的一雙素手,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前一刻還與他恩愛纏綿,說盡情話的妻子,一轉眼,卻在身后捅了他一刀!

  柳亦琛的目光里滿是驚痛,神情木了一般,緩緩抬起頭來,盯住云央的臉:“為什么?”

  云央沒有說話。

  柳亦琛突然大吼一聲,神態幾近癲狂:“你一直都在騙我!一直都在利用我!你進柳家,就是為了今天,就是為了殺我是不是?”

  云央臉上全是雨水:“是的。”

  “為什么?”

  “為了報仇,為了替死去的族人報仇。我不想殺你,可誰讓你是柳宿天的兒子,我不得不殺你。”

  柳亦琛哈哈大笑起來:“不得不殺我?好一個不得不殺!三年的恩愛,原來都是假的。你一直都在騙我,好好,很好,云央,你很好——”手猛地揚起,一粒梅花鏢自后穿透掌心,柳亦琛手里的劍哐地一聲掉落在地上。

  幾乎同時,云央一刀捅進了柳亦琛的心口。

  柳亦琛瞪大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柳紹同在雨地里狂奔,出門時身邊帶著的五六個護衛,現在一個也不剩了。

  往前跑了三丈后,身后傳來謝涂的慘叫聲。

  謝涂也死了!

  柳紹同心中恨得要命。可是他很清楚,追殺他的這些人,不是他能奈何得了的。要報仇也要等見到柳宿天再說。

  父親是名劍第二,到時候一定要把這些欺辱他的混賬殺得一個都不剩!

  遠遠地,能看見養勤院的高墻了。柳紹同心中一喜,笑容出還沒來得及展開,便僵在了臉上。

  暗夜深處傳來一陣陣鈴鐺聲,像從極遠的虛空傳來,卻又一聲聲的,極為清晰。叮鈴鈴,叮鈴鈴,說不出的清脆悅耳。

  可是這樣動聽的鈴鐺聲,出現在這樣一個殺人的雨夜里,就顯得詭異不尋常了。

  柳紹同心生警惕,手握緊了劍柄,及時調整步伐,隨時準備迎接突如其來的一擊。

  鈴鐺聲還在響著,一聲接著一聲,叮鈴鈴,叮鈴鈴,由遠及近。

  夜深聞遠鈴,送君返故鄉。

  明宮天字宮殺手梅隴雪!

  柳紹同沒聽過梅隴雪,是因為他在后山上閉關太久,對最近一年江湖上涌現的新人都不怎么熟悉。

  梅隴雪是近半年才成名的。

  在這之前,明宮一直牢牢捂著有關梅隴雪的一切信息,不讓她出任務,不讓她接受挑戰。就像天字宮宮主千羽當年刻意雪藏化名瑪爾喀沁的穆典可一樣。

  原因很簡單:惜才!

  梅隴雪跟穆典可一樣,是不可多遇的神童。

  只不過穆典可太有主意,難以調教。梅隴雪則要聽話得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千羽對穆典可是很失望的。

  千羽從不收徒,為穆典可破了例,傾囊相授。穆典可卻把大把的心思花在了別處,學陣,學機關,甚至跟著徐攸南學算賬。

  她本天賦異稟,卻沒有達到千羽所預期的高度。

  梅隴雪則不一樣。她對其它的一切事物都不感興趣,只關心怎么用最簡單,最有效的方法打敗對手。

  她天生就應該是個殺手。

  她的鈴鐺聲飄過了昆侖山,昆侖山的首座弟子顏為死了;她的鈴鐺聲飄過涇河,在涇河飲馬的彭若風死了。

  她的鈴鐺聲飄到了柳紹同耳中。柳紹同沒有聽說過梅隴雪和她的鈴鐺,但他直覺地感到了危險。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舉著一把深藍色的綢布傘站到了柳紹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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