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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騎驢找驢

  殺豬的被放走了,卻引來了一群打獵的。

  他們一邊忌憚尤冕的修為,一邊又肖想著孤眠的強悍。

  有那么一刻,談墨有點慶幸尤冕的耳聾眼瞎。

  旭冉應是這一輩弟子中的佼佼者,至少在他之后,他那個門派就在沒人敢上來了。

  但是不代表別人不會。

  不如尤冕那位急不可耐的師叔。

  他眼睛赤紅地盯著孤眠,飛身上臺。

  談墨忍不住擰眉。

  這可不是他們一派的比試,當著這么多宗門的面,這是要撕破臉么?

  “隨嬰!”

  上座的掌門欲蓋彌彰地冷喝,“尤冕并未受傷,你且先下來,不必緊張。”

  可惜這位叫隨嬰的師叔不領情,“掌門,弟子想與尤冕師侄切磋一二。”

  掌門似乎略有薄怒,“胡鬧!今日是各門之間互相比試,你若是想和尤冕較量,私下再約便是!”

  隨嬰固執,“我高尤冕一輩,私下切磋未免會讓他人非議,不如趁著今日,讓諸位前輩也能實時指點。”

  掌門知道這回是勸不住了,便不再開口,其他各派的人均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孤眠,能者得之。

  談墨對這位隨嬰師叔可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得隴望蜀,心懷叵測,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使用孤眠!

  所以比試一開始,談墨便告訴尤冕收著點,她要好生戲耍隨嬰一場。

  孤眠在擂臺上劃出道道銀光,快的晃花人眼,卻未傷隨嬰,只是在他法衣上留下橫七豎八毫無規律的裂痕。

  隨嬰駭然。

  他的修為已經是金丹后期,比旭冉不知高處多少,但是居然在孤眠手里討不到一分好處,反而被折騰的好生狼狽。

  法衣被層層剝落,他就像個秦樓楚館被戲耍的嬌娘,想反抗,卻每每法術落空,想逃離,卻來去無路。

  談墨無法教尤冕領略刀義,就像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怎么領悟到方時的劍意一樣。

  但這并不妨礙那套刀法的凜然,刀風所過之處,地面遍布裂痕,周圍弟子紛紛捏訣豎起護身屏障。

  “臥槽!還能這么更厲害!”

  “孤眠,孤眠,太驚艷了!”

  “這位叫尤冕的弟子到底什么來頭?能拿到這樣的至寶不說,居然還能壓制住隨嬰,他可是馬上要入元嬰了啊!”

  “聽說是那位財貌雙全的魚蓮前輩的大弟子,從一個被滅族的小世家給撿回來的!”

  “你們看清他什么修為了么?看年紀似乎不大啊!”

  “能壓制隨嬰,怎么也在金丹后期了吧!或者更高?但是沒可能啊,他絕對沒滿百歲!”

  “屁的百歲,他這骨齡,最多不過一甲子!”

  “一甲子的金丹后期,師兄你別開玩笑了!但是他這套刀法好厲害啊!”

  下面弟子們議論紛紛,臺上的幾位長老也已經坐直了身體。

  “這刀法?看著陌生啊!”

  “霸道中不失細膩,靈活又穩健,好功法!”

  “是啊!而且就目前看,顯然并未使出全力,真不知這功法完全施展是何光景!”

  “難怪孤眠能在這弟子手中臣服,就憑這套刀法,不出百年,這弟子絕對是同輩中第一人!”

  驚艷和夸贊不絕于耳,但是談墨卻覺得事情好像有點糟糕。

  如今的尤冕,懷璧其罪的恐怕不止是孤眠,連同這套刀法怕是都會引不少人覬覦了!

  談墨再沒有了戲耍隨嬰的打算,刀身大開大合,每一下都直擊命脈。

  隨嬰躲無可躲,在孤眠對著他的丹田直飛而來的時候,舉劍格擋,倉促落下擂臺。

  “我認輸!”

  隨嬰說的咬牙切齒。

  身上的法衣破爛不堪,露出來的皮膚上也全是細碎的傷痕,雖然嘴上說著認輸,可眼底的貪婪卻愈加明顯。

  談墨飛回到尤冕的手中,她有些內疚,“尤冕,對不起啊,我好像讓你暴露實力了。”

  尤冕淡淡道,“無妨,本也藏不住!”

  談墨沒聽明白,但是她察覺到了尤冕身上的冷意。

  這種冷意不是他平日性子里的那種冷淡,而是帶著某種憤恨,毀滅的情緒。

  很快談墨就明白了他所說的藏不住是何含義。

  “這次是我勝了吧?我能自己挑選對手了么?”

  方才隨嬰壞了規矩,在尤冕選擇之前便直言要對他挑戰,他是上一輪的勝者,若是不同意也沒人能說什么。

  但是尤冕不但接受了他的挑戰,還放任談墨戲耍他,這不僅是在打隨嬰的臉,也是在這次比試在場所有人的臉面。

  他這一問,幾位長老面上尷尬,主持比試的前輩更是連咳幾聲,臉色微紅。

  “小道友是本場的勝者,自然可挑選下一輪的對手。”

  怕他聽不到,還打算上前來寫,尤冕確實聽到談墨的轉述,已經點頭,“好,我想挑戰魚蓮!”

  全場寂靜。

  且不說直呼師父姓名乃是大逆不道,單就是他初次登臺便要挑戰一門長老,就已經是聳人聽聞。

  “放肆!魚師妹乃是你師父,你這逆徒如何敢當著眾人的面直呼其名!”

  掌門一張拍碎手邊案幾,臉色陰沉。

  尤小九從隊伍里竄出來,“你個白眼狼!師父那么照顧你,那么疼你,你怎么能這么對師父!”

  “師父養你育你,把你當親生孩子,大師兄,你這樣有點過分了!”尤十一小聲埋怨。

  尤小十大嗓門吼的全場耳朵一炸,“尤冕,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師父最疼最寵的就是你,讓你住和蓮竹海,為了你的修為花費無數靈芝丹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談墨不想轉述這些話,可是尤冕卻在識海給她施壓,“說,一個字也不必漏下!”

  談墨心中搖頭,這又是何必呢?

  當尤冕聽完她轉述的話,站在臺上忽然笑了,不是淺淡的笑意,是催花落雪的笑。

  擂臺之上,少年膚白若雪,唇如紅蕊,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里碧波蕩漾,身如修竹,面若桃李。

  他噙著笑意開口,“我只問,魚蓮在不在?應不應戰?”

  回答他的似乎是魚蓮的第二個徒弟,他憤然道,“師父有事外出,并未歸來參加此次比試!”

  尤冕笑得漫不經心,“哦,如此,可有人能代她比試?輸了,答應我一個條件便可!”

  場面又是一寂。

  “沒人么?沒人的話,我可以就要開始逼問了。”

  他聲音太淺太淡,以至于很多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魚蓮的所有弟子已經被他強行拉上擂臺,“你們一起上,若是能贏過我,我認輸!若是不能,就讓魚蓮出來!”

  談墨覺得尤冕怕是老了,他自己親手殺了魚蓮他不記得?

  可若是故意如此的話,為什么呢?

  跟著幾個弟子打,孤眠根本不用出刀鞘。

  哪怕他們聯合結陣,都無法捆住孤眠或者尤冕任意一個。

  忽然,尤冕親自握住了刀柄,依舊未讓孤眠出竅,但是凜冽的殺意已經將尤小九他們團團包裹。

  “你想殺了他們?”談墨問。

  尤冕,“不,今日擂臺上不殺人!”

  談墨一口氣還沒送下來,卻見尤冕控制著手中的長刀,一下下將那些弟子的骨頭全部震碎,魚蓮的徒弟們都像是裹著一層人皮的氣球,被人一針扎破,堆萎在地上。

  這一次,所有人的眼中不再是驚艷和羨慕,而是驚恐和畏懼。

  他竟是幾招之內,將所有人同門拍廢了!

  “尤冕!大膽逆徒,你到底意欲何為!”

  尤冕將刀重新抱回懷中,道,“這場還是我贏了對么?有人愿意替魚蓮應戰么?”

  他問的云淡風輕,卻讓人覺得從腳底蔓延出深深的惡寒。

  “你到底想做什么!魚蓮是你師父!”

  尤冕,“哦。那你能幫我聯系一下我師父,讓她回來參加這次的比試么?我等了很多年!”

  談墨覺得尤冕瘋了。

  半晌后,掌門收回了自己的傳訊玉鈴,道,“你師父暫時聯系不上,尤冕,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說出來,本掌門定然能替你做個決斷!”

  尤冕轉向他,“那你能讓她把從尤家偷來的天神珠還給我么?”

  談墨一怔。

  天神珠?

  小和尚么?

  不止她不懂,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懂,那位掌門不知為何眼神有些閃爍,道,“那是什么?你憑什么說天神珠是你家的東西,又為何說魚蓮偷了她?”

  尤冕揚唇笑了下,“天神珠啊,只是個珠子罷了,但對我尤家卻很重要,所以她必須還給我!至于為什么說偷么…呵呵,你們問問她自己不就好了?”

  談墨自稱為刀靈起,從沒真正在尤冕手中出鞘。

  這種出鞘不是簡單地將刀從刀鞘中拔出來,而是每一分,每一寸都帶著主人的靈力和意念,將靈器本身的全部力量激發出來。

  待到完全出鞘,便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尤冕不是老了忘記魚蓮死了,他是故意的!

  故意提起魚蓮,故意逼問,沒人能交出魚蓮,那么所有人就都下地獄。

  談墨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鮮紅的血熱給冰涼的的刀身帶來溫度,刀刃穿破一道道功法,一層層屏障砍斷骨骼的聲音讓她戰栗。

  這是刀靈的本能,是孤眠的本能。

  渴望戰斗,渴望殺戮,這是每一件攻擊性法器的必然的本能。

  談墨被著尤冕心中毀天滅地的恨意裹挾,刀身不再受控。

  尤冕用她親自教給他的刀法,用她殺了無數的修士,有元嬰期的前輩,又筑基期的后生。

  他沒有被仇恨蒙蔽雙眼,因為他本來就瞎!

  他那一雙眼睛本來就是恨意鑄造的!

  談墨在他識海里勸阻。

  第一次,尤冕單方面切斷了和她的聯系。

  識海不再共用,她聽到不他的聲音也窺測不到他的想法了。

  尤冕似乎也不再需要她的提示…

  當比試的場地被血色染成腥紅,天上的雨絲落下,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高臺上,睥睨眾生。

  談墨聽見他呵呵的笑聲,“屠我尤氏,毀我宗祠,辱我神明,他們都沒了,你們…憑什么還活在這世上!天神珠你們不還給我,我會自己找,將這天下一寸寸翻過來,我總能找到的!”

  雨滴落在地上和鮮血融匯,慢慢流入附近的江海。

  尤冕再也沒打開過識海,再沒跟談墨說過一句話。

  幾大門派被他一息全滅,談墨竟是不知道他何時已經晉升化神。

  化神期的修士…

  談墨從沒見過,可她來不及敬仰,就被身上一條條的人命壓得喘不過氣了。

  孤眠,不再是至寶,成了世間兇器。

  談墨的意識越來越混沌,她依稀記得自己原本不是刀靈,她原本應該在什么地方養傷修煉的,是哪里呢?

  想不起來了,好餓啊,想吃點什么!

  血飲多了就快變成了本能,談墨蜷縮在尤冕識海的某處,看著尤冕一個門派一個門派地搜尋天神珠,像他說的那樣,他要把這天下一寸寸翻過來。

  有兩種力量在談墨的身體里撕扯。

  尤冕的殺意和她的抗拒。

  不應該是這樣的,談墨對著不再有回應的識海喃喃。

  孤眠漸漸失去了靈性,不在和尤冕心意相通,不再有驚人的威力,甚至,開始銹跡斑斑。

  談墨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尤冕不再使用她,卻也從沒將她丟棄,一直掛在腰間。

  他摘葉折花,殺人無數。

  直到某天,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男人拿著煙袋鍋子出現。

  “少年人,何必這么大殺性呢?你看著天下都被你攪得不成樣子了,住手吧。”

  “我還沒找到我要的東西。”

  “你在找什么?”

  “天神珠。”

  中年男人嘬了一口煙,清淡朦朧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你不就是么?”

  尤冕抬頭看他。

  中年男人嗤笑,“騎驢找驢?你這小崽子倒是有趣的緊!”

  尤冕還是不解。

  “尤家那孩子早就死了。”

  “我還活著。”

  “所以你不是那孩子!他把你吞進肚子里,你殺了他。”

  “不會。”尤冕說的斬釘截鐵。

  中年男人也不惱,又吸了一口煙,幽幽道,“不會?因為你是佛門神器?可這世上早就沒有神了。”

  尤冕手指蜷縮了一下,指尖夾著的一片柳葉繃直。

  “呵呵,你這不正不孝的小崽子,倒是會麻痹自己!那魚蓮是心懷不軌,你不是已經殺了她?然后你問眾人要她,要天神珠,可她被殺了,元嬰都被你吞吃入腹,到哪去給你找?而你自己就是天神珠,你這倆條件本就無解啊!”

  “那你攔我作甚?”

  “哎,總不能看你真的將這世人屠戮殆盡不是?再往前就是小老兒的茅舍了,萬一你給我拆了,那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揍你。”

  “我不拆。”

  “那不行!我多年不曾開口說話,既已開口了,你總得給我留點什么作補償才行,你身上那把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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