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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 持燈之人

  說話間,猛然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暗衛:“說!究竟為什么會失敗?不是同朕保證過計劃萬無一失嗎?”

  暗衛將頭死死抵在金磚之上,顫聲道:“回陛下…若一切在計劃當中,定不會有此差池…可燕王竟是早有防備,故意混淆我等視線,制造了身在馬車里的假象!以此誘出了此行身手最佳數人,趁機射殺…”

  燕王身手不凡,尋常人根本沒辦法近身,所以他們此番特意挑了三名頂尖高手。

  可那三人卻都最先死在了燕王箭下!

  如此之下,接下來的攻勢注定鈍了許多。

  慶明帝發出一聲怪異的笑:“早有防備?”

  他的二弟…早就料到他會動手?

  “沒錯…且那些燕王府的親兵隨從,即便有些看似尋常,實則個個皆是精銳,便連趕車的馬夫也是高手所扮!”

  “…”慶明帝的臉色愈發青了幾分。

  這防備,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早啊…

  暗衛接著說道:“且到后面,本還有機會得手時,卻突然來了一行許家軍橫插一腳!”

  “什么?”

  慶明帝臉色一瞬間冷到極致:“許家軍?”

  許啟唯不在京中,誰能差使得了許家軍?!

  “據說是恰巧路過此地…要押送一伙盜賊入城…”察覺到帝王語氣里的寒意,暗衛的聲音又低了些。

  恰巧?

  慶明帝的聲音陡然放輕下來,冷笑著道:“…許啟唯分明不在京中,竟也能妨礙到朕,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說著,看向夏廷貞:“老師…算一算,是不是也快到朕取回許家軍的兵符之時了?”

  看著帝王情緒不定的一雙眼睛,夏廷貞道:“陛下放心,相信不日便會有好消息傳來。待到那時,再想除去燕王,不過只是輕而易舉之事罷了。”

  先前他便勸過陛下不必著急。

  可偏偏陛下對燕王太過忌憚,儼然是心病積壓太久成了心魔,根本做不到冷靜對待。

  此番暗殺不成,燕王必會有所防備。

  好在鎮國公那里,已經提早安排好了一切…

  否則單憑陛下如今這般無頭蒼蠅般的模樣,想要定下時局,無異于癡人說夢。

  夏廷貞心底輕視,面上卻未曾表露分毫。

  聽得夏廷貞之言,慶明帝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心中略略定了些,然而想到燕王那張臉,心底頓時再生躁戾之氣。

  他沉著臉猛地拔出屏風旁掛著的長劍,揮劍向那跪在地上的暗衛砍去。

  這一劍落在了暗衛肩上,暗衛欲躲而不敢躲,懼聲求饒。

  “陛下饒命…”

  一劍又一劍,直到那暗衛瞪大雙眼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沒了試圖掙扎的動靜。

  “哐”地一聲,劍被慶明帝隨手擲在了腳下。

  有鮮血迸濺到夏廷貞鞋靴之上,讓他微微皺了皺眉。

  尸首很快被斂了下去,御書房外當值的小太監面如土色,垂下的眼睛內卻幾經反復。

  天色漸漸暗下,小太監離了養心殿,回住處的路上,只顧低著頭走路,不慎撞到了一名宮娥。

  這再尋常不過的一幕,未曾被任何人留意到。

  宮娥回到玉坤宮...

  到玉坤宮內,將一張字條交到了皇后手中。

  皇后緊緊抿起了唇。

  狗皇帝果然是要瘋啊…

  先前她略得了些風聲,雖不確定,卻也還是遞了信出去,要燕王早做防備,現在看來果然是對的。

  而除此之外,這字條上還提到了一點…

  狗皇帝與夏廷貞還提到了她阿姐的死,言辭間顯然是另有內情…

  皇后將字條緊緊攥在手中,眼底有冷意浮現。

  她當年進宮,是為家族穩固考慮,雖父親不愿勉強她,但她身為吳家女,有些責任無可推脫——而除了責任之外,她進宮的另一個目的便是想要查清阿姐之死的真相。

  可時隔多年,她所能想得到的相關的人和物早就沒了痕跡。

  但這并不妨礙她一步步接近真相。

  當年之事,本就是狗皇帝的嫌疑最大,加之這些年來她對狗皇帝的了解,再結合諸多舊事,答案幾乎早已是呼之欲出。

  此時若說她長姐之死和狗皇帝無關,她半個字都不會信。

  皇后將字條于燭臺上點燃,丟進了香爐之中。

  只要她還在這宮中一日,她的責任便一日尚在肩上。

  于當下這時局之中,每個人不過都只是滄海一粟,她要做的有許多,能做到的或許極少。須知有些人終其一生,賠去性命,或都在做所謂無用之功。

  但不到最后一刻,是否為無用之功,誰也無法斷言。

  皇后望著閃動著的燭火,漸有些出神。

  她還記得,年少時曾同他一起讀過《妙法蓮華經》,他提筆抄下其中一句,那字體蒼勁有力,好看得不像話,她在一旁輕聲緩緩讀道: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

  這是她一直記在心上的一句話。

  她沒什么太大能力,非最先燃燈之人。

  但作為萬千傳燈之人中的一個,盡力護好自己手中這一盞,且還是做得到的。

  若有一日,黑暗盡除之時,她所持這盞燈興許全然并不起眼,但也無需起眼。

  就是不知,到那時,她是否會隨手中這盞燈一同燃盡。

  燭火映在眸中,她眼底并無退縮與悔色,但若真要說的話,偶爾,也會有那么一點點遺憾吧…

  尤其是,當初甚至都不曾好好同他道別…

  后來想一想,那般舉動,也當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花貓不知何時跑了過來,蹭了蹭她的裙角。

  皇后笑著將它抱起。

  “天福啊…陪本宮看會兒書吧,好不好。”

  皇后抱著貓在榻中坐下,邊輕聲說道。

  京中這場雨淅淅瀝瀝,停了又落,直至三日之后,方才見晴。

  這一日夜間,許明意自一場噩夢中驚醒過來。

  “祖父!”

  她猛然張開眼睛,甚至有些慌張地左顧右盼一番,四下昏暗混沌,她一把掀了薄被,撥開玉青色紗帳。

  外間的阿珠聽到動靜快步走了進來。

  “姑娘。”

  阿珠點了燈,見自家姑娘赤足坐在床邊,瑩白如玉的面孔上有著密密冷汗,遂走了過去,蹲身下來,輕聲問:“姑娘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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