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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是聽動靜大小,便少說也有百人余。
那聲音靠近得極快,顯然是發現了這邊的打斗。
有黑衣人被驚動,轉頭看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刺客膽敢如此猖獗!”為首之人手中持弓,聲音粗獷洪亮:“將這群刺客拿下,押往官府處置!”
“哪里來的多管閑事之人!”有黑衣人冷聲道。
然此時細細看去,卻是很快從那一行人所著兵服之上發現了端倪——竟是許家軍!
是了,這前方不遠處…正是許家軍的一處軍營所在!
真是晦氣!
黑衣人暗暗罵了一聲,心中已是慌了神。
那群百人士兵顯然訓練有素,當即將人團團圍住,手中弓弩對敵精準,很快有許多已近戰至力竭的黑衣人中箭倒下。
“撤!”
見情況顯然不妙,有黑衣人不甘地發號施令。
燕王則命令道:“拿下活口!”
一行黑衣人死的死,傷的傷,在許家軍的圍堵之下,活著逃離者不過寥寥幾人。
許家軍中,為首之人翻身下馬,向燕王走來。
拱手行禮罷,問道:“不知王爺可有大礙?”
“本王無礙。”燕王已認出了面前的中年男人是跟隨許將軍多年的王副將,但礙于尚有活口在旁,而并未多言寒暄,只抬手鄭重施禮道:“多謝諸位相救。”
“王爺言重了。”男人語氣豪爽干脆:“在下插手之前,王爺也并未落得下風,相救二字實不敢當,不過是湊巧路過,幫王爺壯一壯陣勢,嚇走這幫狗東西罷了!”
這個說法燕王并不認同。
他固然不算處于劣勢,但若再這么打下去,難保對方不會再來新的幫手,而即便到最后他可以保住一命,但身邊之人也必然所剩無幾。
若是如此,接下來的路便更加難走了。
所以,這句“相救”并非言過其實。
但如此時局,分量太重的話的確不宜說的太多,只得順著現下的局面問道:“不知諸位這是要往何處去?”
“近來弟兄們于營外巡邏操練時,在附近一帶抓住了一伙盜賊。”王副將大手指向那些被綁成一排的烏合之眾,“這些人乃是近來官府通緝之人,正要進城交予官府處置。”
燕王了然:“原是如此。”
但方才甫一對上王副將的眼睛,他便清楚了,這其中必然有許家姑娘的授意在。
他此番離京可能會有兇險,這是他和兩個孩子都預料過的事情。
他昨晚本是交待,今日無論如何都不必送他,孩子的確是沒有來送,但卻以此種方式安排了許家軍沿途照料…
剛經歷了一場廝殺搏斗,哪怕已經化險為夷,燕王染血握劍的手仍是緊繃發白的,只在此時想到兩個孩子時,方才有了片刻的松緩。
“既然諸位還有差事在身,便請先行一步吧。”燕王主動向王副將說道。
王副將看一眼他身邊受傷的親兵,遂問道:“這些來路不明的刺客…可有需我等代為效力之處?”
他奉姑娘之命相助,按說該將人送到驛館以確保安危。
燕王卻不欲再將許家軍牽連進來,只道:“這些人本王且自行處置便是。”
赫風等人將王妃送至驛館后,定會很快趕回,接下來的事情他有分寸在。
看懂燕王眼底的堅持,王副將亦不多言:“既如此,還請王爺保重。”
燕王拱手還禮。
王副將一行人很快策馬而去。
“你們究竟是誰派來的?為何要刺殺本王!”燕王看向其中一名被制住的黑衣人,冷聲問道。
黑衣人咬牙切齒:“我等紫星教中人,向來以鏟除謝氏狗賊為己任!”
燕王冷笑:“你們是紫星教的人?”
“要殺便殺,無需多言!”
“王爺——”燕王身側的隨從皺著眉,正要說些什么時,被被燕王抬手阻止了。
隨從只皺眉看著那些黑衣人。
這些人出手狠辣迅疾,且此番動用了足有二百人足余,怎么可能是什么紫星教!
紫星教若有這般能力,何不直接去刺殺皇帝!
盯著他們王爺干什么!
“既是紫星教,那本王無權處置。”燕王吩咐道:“差一人入京向陛下報信,留下十人在此處看守,直到陛下遣人前來將這些人帶走——”
隨從應聲“是”,而后低聲問道:“此事非同小可,王爺是否要回城處理后續之事…”
按理來說,藩王在京郊外遇刺,遭遇如此變故,必是無法繼續趕路,而需折返城中將余下事情料理完備——
可現下這情形…
隨從心下不安,等著自家王爺發話。
燕王轉頭看向京城的方向,定聲道:“繼續趕路。”
他不能回去。
他,沒有第二條命再回去了。
“帶上所有的弟兄,無論死傷,一個都不能少,帶他們回密州。”燕王說話間,接過了親兵遞來的韁繩。
隨從神色一凜:“屬下遵命!”
燕王翻身上馬,細密雨水洗去他眉骨上沾染著的猩紅,這一抹紅順著雨水滑下,仿佛被就此被染進了眼底。
靴上一方袍角亦早被鮮血所浸透。
燕王揮劍,動作果決地將那方袍角割去。
馬兒揚蹄而去,寶藍衣角被風卷遠,碾落泥中。
御書房內,慶明帝聞訊勃然大怒。
“他這是何意!遭此變故,頭也未回,只將人交給朕來處置?!”帝王在御階下來回踱步,“他這是在疑心朕,諷刺朕嗎!”
夏廷貞在旁一時未語。
皇上下定決心做這件事,本就拋去了理智,這局棋走得已經亂了章法。
可偏偏此事還未能辦成…
明帝神色震怒而不安,還在繼續說道:“…從太后出事后,他便開始懷疑朕包庇湘王了!湘王的事,定也有他的推波助瀾,揭露湘王通敵是假,想攪亂朕的注意力是真!他在北地戰無不勝,被百姓奉若神人…他怎么能甘心對朕俯首稱臣?!還有他那女兒,在皇陵行宮中對定南王世孫那般示好,未必不是他的示意!”
“再有那些舊事…他定是一直都在猜疑朕!”慶明帝的眼神洶涌反復著:“朕就知道…朕就知道此人根本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