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瑟縮著跪了下去:“婢子知錯,請王爺恕罪…”
原先一盞茶擱了足有兩刻鐘余,已是涼透了也不見王爺碰一下,偏偏她這邊剛換了一盞熱的上去,倒霉如王爺就迫不及待地端了起來找燙…
心中窩著火的湘王怒目掃過婢女時,眼神卻微微變了變。
年輕的婢女身穿藕粉色比甲,此時低頭跪在那里露出了一截細嫩白皙的頸子。
湘王看得心底一癢,語氣也不自覺緩和了些:“抬起頭來讓本王看看。”
婢女猶豫忐忑地抬起頭,露出一張干凈清麗的臉龐。
湘王微微瞇了瞇眼睛。
雖稱不上是什么絕色,但比平日里在他面前晃悠的那幾個可是強太多了——家里的母老虎平日里在這種事情上管得嚴,實在叫人煩得緊。
望著那怯生生的婢女,湘王一時有些意動,尚來不及付諸行動時,忽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隨之便是一道熟悉的聲音隔著竹簾響起:“王爺,宮中來了人,請王爺速速進宮面圣…”
剛起的那點心思被打斷,湘王皺著眉,有些不耐地道:“此時讓本王進宮作何?”
莫非是紀修的事情有了定論,眼下要處置他母妃了,特召他入宮相議?
湘王思索間,已經自榻上起身,走了出去見管家。
這時方看到管家面上竟是隱隱有些慌亂之色:“來傳話的是緝事衛的韓統領,且帶了許多人…王爺還是快些準備準備吧…”
緝事衛?
湘王臉色微變,正要問些什么時,只聽得院中有動靜傳來,轉頭往堂外看去,竟見是腰間佩著飛云刀的韓巖親自帶著緝事衛過來了——此處可是他的居院,這些人怎敢不經通報直闖而入!
“王爺不必準備什么了。”韓巖闊步上了石階,來至堂門外,拱了拱手,看著湘王說道:“陛下催得急,還請王爺立即進宮。”
對上那雙仿佛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湘王心中墜了墜,試探著問道:“不知皇兄因何事這般著急見我?”
“王爺去了自然便知道了。”
“…”湘王暗暗握緊了袖中手指。
緝事衛算什么東西,不過是皇上跟前的狗罷了,說起話來竟敢同他如此不客氣。
而越是如此,他便越覺得事態不妙。
湘王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管家:“本王去去便回——”
將這記眼神看在眼中,管家低下頭去,恭聲應“是”。
韓巖微微側身,給湘王讓行。
湘王下了石階,駐足回頭看向依舊站在堂外的韓巖:“怎么,韓統領不隨本王一道嗎?”
“韓某另有公務在身,已吩咐手下之人替王爺引路。”
聞得此言,湘王后背處有冷意滲出,然而此時他只能隨緝事衛而去。
湘王前腳剛上了馬車離開,后腳韓巖便立即命人將湘王府圍了起來,開始了大肆搜查。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湘王府上下一時陷入了慌亂緊張的氣氛當中。
在緝事衛層層嚴密的把守之下,這座華麗的府邸仿佛于頃刻間化作了一座堅不可破的牢籠。
王府后門處,亦有四名緝...
有四名緝事衛在。
“快跟著我來,在這兒!”
“快快快…”
“我看到了,肯定就落在這里了!”
孩童追逐的聲音傳來,幾名緝事衛循著聲音看過去。
稚童對正籠罩在這座王府上方的風暴一無所知,為首的男孩子約十來歲,手里拿著張彈弓,后面帶著一群小跟班。
“小孩,走遠些。”見這群孩子靠近,一名緝事衛按著腰間長刀警告道。
孩子雖小,對危險的感知力卻是敏銳的,大約又因干的是淘氣的虧心事,方才還威風凜凜帶著一群小弟的男孩子,當即被嚇得拔腿跑了。
其他的孩子縱然還不知發生了什么,卻也不妨礙趕忙跟著就跑了。
“是一只鴿子。”
一名緝事衛在不遠處的墻角下發現了受傷的白鴿——應是被那些孩子拿彈弓打傷的。
“不對…這似乎是信鴿。”那名緝事衛將鴿子提起,昏迷的白鴿腿腹之間的羽毛下露出了一只竹筒。
為首的緝事衛眼神一動:“將東西取下來!”
此時那群孩子已經跑遠,歡呼嬉鬧著消失在了鬧市中。
湘王于禁宮外下了馬車,一路往御書房而去。
此時他無疑是十分忐忑的。
但心底始終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自己行事素來謹慎,斷不可能會被人拿住什么把柄。
此時皇上召他進宮,或許還是為了先前他擅作主張對太后下手之事,他這位皇兄一向多疑,或許還是不曾全信他的話…
待會兒無論是試探,還是苛責怪罪,他都只需擺出以往的姿態小心應對過去即可——只要能夠平安從京城脫身回到滇州,其它的都不重要。
到時山高皇帝遠,他再想做些什么,便不是這位皇帝陛下能夠左右的了。
而那之后,他再不需仰他人之鼻息,看他人臉色行事。
心中抱定了主意無論如何要熬過這次試探的湘王,此時并不知等著他的根本不是所謂試探。
“臣弟參見皇兄。”
御書房內,湘王躬身行禮。
天色始終陰沉著,身后的殿門被緩緩合上,尚是白日的御書房中視線渾渾。
兩名內監垂手侍立于御階之下,未發出一絲聲音,偌大的殿中仿佛諸物靜止,透著難言的壓抑與詭秘。
久不曾聽到龍案后有回應的聲音,湘王微微抬起頭來,主動開口詢問道:“…皇兄,不知徹查紀修一事,進展的還順利否?”
“順利——”
慶明帝涼涼的聲音響起:“有朕存心替你遮掩庇護,此事又豈會有不順利的道理。”
“是,臣弟知道,此事全仗著皇兄在護著臣弟…”湘王面色慚愧無比,道:“皇兄放心,此次臣弟當真知錯了,下次再不敢擅作主張——而雖說此事已了,但臣弟之過不可輕易抹除,還望皇兄不要心軟,只管降罪懲治,也好讓臣弟能真真正正長個教訓。”
他說這些話,自是為表認錯之誠意,即便當真有些什么懲治,待他一旦離開京城,想遵循便遵循,不想遵循——便只當耳旁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