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前幾日尋到了一位高僧他愿意替二弟超渡作法,洗去生前孽債,好叫二弟能夠得以投胎轉世”
夏晚話還未能說完,薛氏眼神剛有了一絲波動,一旁的夏曦就陡然變了臉色。
“二姐這話是何意”
夏曦一雙通紅的眼睛里俱是質問之色“孽債難道二姐也覺得錯的是二哥嗎”
夏晚愣了愣。
錯的是二弟事實擺在眼前,這還有什么疑問嗎 這件事情,她從始至終未曾在母親面前說過二弟半句不是,但那是因為不想讓母親傷心,又念在那是她的親二弟,既已得到懲罰,做姐姐的便也無意再出口指責什么了。
可妹妹怎竟會覺得錯的人不是二弟 大家討論的真的是同一件事情嗎匪夷所思的夏晚甚至忍不住懷疑起來。
“難道二姐看不出來嗎此事從一開始便有人在背后謀算著要害二哥”夏曦流著淚,恨聲道“若非如此,二哥如今還好好地在翰林院里”
那是她的親兄長即便平日里對她嚴格了些,但這個處處出色的兄長同父親一樣,都是她的驕傲和底氣 可如今這種底氣,生生轉變成了恥辱。
她已有十多日不敢出門面對外人的隱晦而異樣的目光了且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氣氛一味僵硬著,眼看著父親后院的那幾房妾室逐漸不安分起來,那幫庶子庶女竟也隱隱開始妄想要踩在她頭上總而言之,二哥此番出事,讓一切都跟著變了但她能去怪二哥嗎 自幼母親便教導她,在這世上、這個府里,只有他們四個嫡兄妹才是一家人,一家人要做的便是互相扶持。
況且,二哥本也沒什么大錯正如母親所言,京中官宦子弟,哪個沒有幾筆風流債二哥不過只是看上了一位身份低賤的民間女子而已,這樣不值一提的女子,每年都不知會死去多少個,怎到了她二哥這里,竟就鬧得這般不可收拾了說白了,不過是因為有人想借此來害她二哥 “曦兒,二弟出事,我也很難過,但此事終究”
夏晚想說些什么,但見自家母親神態變幻,到底沒有多講。
罷了,她與這個小她一輪還有余的妹妹,本就相處不多,她便是說了,對方也不可能聽得進去。
“二姐可看不出有半點難過的樣子,難道二姐覺得自己出了嫁,娘家的榮辱便同二姐無關了嗎”想到自己近日來的處境,夏曦忍不住譏諷起來。
夏晚不禁擰眉。
以往她只覺得這個妹妹有些囂張任性,如今這模樣,竟叫她想到了曾在路邊看到過的胡亂咬人的瘋狗。
“你們都出去”薛氏冷冷地道。
夏晚在心中暗嘆一聲“正有此意”,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女兒就先回去了,母親保重身體。”
夏曦也豁然站起了身,臉色難看地越過夏晚,大步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夏晚心中愈發不喜。
這究竟是來安慰母親,還是來發泄自己心中的煩悶 這個府里最小的妹妹,當真是被寵壞了。
夏晚回到婆家的次日,便聽得夏家的人悄悄來送信,說是薛氏病倒了。
顧不上患了風寒的幼子,夏晚又匆匆趕去了娘家。
轉眼又是三日過去。
城中四下對夏晗被處以凌遲之刑的議論尚未淡去時,這一日,城中的希夷街上,一陣炮竹聲響驅散了秋日晨早的涼意。
路過之人聞聲紛紛望去。
“溯玉坊”開張的頭一日,遠比徐英想象當中還要熱鬧。
她要開珠寶鋪子的消息,早在租賃鋪子的時候便無可避免的傳開了,但思及自己在京中的名聲,她原本想著,一開始的生意定是冷清的。
可她顯然忽略了一點 無論在什么地方,向來都不缺看熱鬧的人。
面對那些客人們帶著探究或其它異樣目光的眼神,徐英并不回避,亦不覺得惱火。
既然選擇了打開門做生意,自然就不怕別人的打量。
但若單單只是打量還且罷了,有幾位穿著尋常的婦人議論的聲音竟是越來越響亮。
“嘖,這鋪子里的東西我瞧著也不過如此啊,單說這塊兒玉吧,成色可比別的地方的差遠了這莫不是想要借著旁人的同情來賺黑心錢”
“這么一比,還不如路邊的乞丐實誠呢。”
聽著這些刺耳的話,徐英依舊笑著答道“一分價錢一分貨,諸位若想看成色好的,我叫人帶幾位去里間。”
“還是算了吧,你這店里的東西我們可不敢買”
幾位婦人錯開徐英的目光,背過身去,嗤笑著議論道“可不是么遇到這樣的事情,還好意思出來開店,也果真是個不簡單的。”
“沒聽說嗎她那個被害死的妹妹,也是年近二十了還未定親,想來姐妹倆都不是什么正經姑娘”
“據說是爹娘死得早,無人教養背地里還不知如何呢”
徐英的眼神漸漸沉了下來。
她不是受不得難聽的話,但卻不能見這些人拿如此不堪的言語來侮辱她的妹妹。
她這邊竭力克制情緒時,那些婦人還在往下講。
“我就說嘛,如她這般年紀的,不少成親早些的,都要開始操心孩子議親的事情了”
幾人說著,都笑了起來。
正當此時,忽有一道少女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照此說來,如諸位這般年紀的,不少人還都已經死了呢,諸位怎不去學著去死,偏還活得好好的”
又道“還是說,留這一口臭氣熏天的濁氣,就單單只是為了出言為難同為女子,雖是遭遇不幸,卻偏偏還能比你們活得漂亮灑脫的人”
這話頗為直白銳利,嘈雜的鋪子里頓時一靜。
那幾位婦人當即變了臉色,神情難看地轉頭看過去。
這一看,想要出口的難聽話頓時就在嘴里打了結,顧不上怕被噎著,趕忙往回咽。
帶著丫鬟走進來的女孩子眉眼秾麗精致,高挑的身形著杏黃衫,月白襕裙,此時拿微涼的目光依次掃過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