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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真好看

  那似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一般冷冽的眼神,讓夏晗倏地心神一凝。

  這瞬間,幾乎是心中的直覺告訴他,此人與他此次的遭遇必然有關連!

  到底是誰在背后要置他于死地?!

  此念頭剛起,正欲再細看時,然而天色昏暗,人群涌動間,一時已是再找不到那雙眼睛的主人所在。

  夏晗卻不甘心就此錯失,驀地頓下腳步,轉回頭往左后方的方向望去。

  見他似察覺到了什么,許明意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有這份洞察力,干點什么不好,非要行惡事自尋死路。

  她正要轉身之際,忽聽得身側的少年輕咳了一聲。

  許明意轉頭看去。

  因人群擁擠,少年同她站得頗近,卻也仍盡力地保持著守禮的距離,又不著痕跡地替她擋去了人流之間的推搡靠近。

  此時,那高出她足足一頭的少年,朝著她伸出了一只手。

  許明意下意識地看向那只手。

  少年修長好看的手掌在她身側攤開了來——

  許明意不禁一愣。

  …雞蛋?

  瞬間的怔然之后,女孩子極快地接過那枚雞蛋,略略后退了兩步,看準目標,抬起手毫不猶豫地擲了出去。

  夏晗無視著官差的催促,仍站在原處不肯往前走。

  他剛要往更遠處看去之時,忽覺有一道淺色的不明物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來。

  那東西極快地在他的瞳孔中放大接近。

  幾乎是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那來勢洶洶的東西便穩穩地砸在了他眼窩處。

  “啊!”

  左眼處巨大的疼痛感襲來,讓向來在人前風度卓然的夏翰林驚叫出聲。

  隨之而來的感受便是不知名的黏液糊住了眼睛,又迅速地順著他的臉滑下。

  夏晗勉強拿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向身前衣襟上的淡黃液體,在明白了自己經歷了什么之后,氣得嘴唇都在發抖。

  這些刁民…竟敢拿雞蛋砸他!

  而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叫好聲。

  “好!”

  “砸得好!”

  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羞憤感襲來,叫夏晗的神情頃刻間變得猙獰。

  “放開本官!”

  他掙扎著想要掙脫官差的禁錮。

  兩名制住他雙臂的官差面色冷然不為所動,依舊押著人往前走。

  緊接著,又有許多不明的菜葉和雞蛋從各處飛了過來。

  只是這次的雞蛋可就沒有許明意扔過去的那枚那么友好了——砸在人身上,臭烘烘的無法入鼻。

  押送夏晗的官差們嫌棄地掩鼻。

  但嫌棄歸嫌棄,出聲制止歸出聲制止,腳下依舊沒有加快步伐的意思。

  沒辦法,他們也是要為百姓們做事的嘛。

  大人說過,在不妨礙公事的前提下,該出氣的時候讓百姓們出出氣,也是安穩民心、提高百姓生活幸福度的要素之一。

  看著夏晗如過街老鼠一般狼狽不堪,許明意心情極好,連日來緊繃著的心緒也隨著周圍百姓們的歡呼而放松了下來。

  而好心情往往是需要與人分享的。

  她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吳恙。

  略顯昏暗的光線下,錦衣少年負手而立,身姿如挺拔的竹,英氣的眉眼間,此時似也有著一絲極淡的笑意。

  許明意看得怔然一瞬,在心底真心實意地喟嘆一聲——真好看。

  吳世孫笑起來可真好看啊。

  只是甚少能夠瞧見,真是可惜。

  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吳恙微微轉頭看向她。

  四下人聲鼎沸,二人四目相對。

  “…許姑娘在看什么?”少年微垂著眼睛,眼底有著一絲習慣性的防備。

  先前他誤認為許姑娘對他一見傾心,事實證明是他想岔了。

  可這世間情意的誕生,除了一見傾心之外,似乎還有日久生情一說?

  想到這種可能,少年一顆心怦怦直跳,負在身后的雙手也莫名握緊。

  他甚至覺得自己心跳的聲音要蓋過四周的嘈雜人聲。

  視線中,女孩子精致秾麗的眉眼舒展著,朝他笑的極坦然。

  眼神中則夾雜著一絲好奇之色:“我就是突然想到,吳公子哪里來的雞蛋?”

  她方才自然是在看吳世孫的,但這話也不能明說不是?

  不然怕是要將這位給生生嚇跑的。

  見她眼神澄澈平靜,吳恙心中的緊繃感消失。

  但卻似乎并沒有松口氣的感覺。

  女孩子還在等著他回答,少年不動聲色地壓下內心的波動,看一眼身后側,道:“是壽明帶來的。”

  茶樓伙計聞言從吳恙身后探出頭來,向著許明意笑著弓腰行禮。

  看熱鬧嘛,隨身帶幾個雞蛋是必不可少的。

  即便自己不砸,見風漲價賣給那等看起熱鬧來氣性大的人也是可行的。

  遇到投緣的,白送給對方,也是個極好的交友方式——畢竟他們雪聲茶樓里的人,最喜歡交的便是愛看熱鬧的朋友。

  再不行,看熱鬧看餓了,騰不出空閑去吃東西,敲碎了拿來喝了充饑也很方便。

  總而言之,小小雞蛋,可是有著大大用處。

  許明意不禁贊賞地看了他一眼。

  吳世孫身邊的人,個個都很有想法。

  得見自家姑娘的眼神,阿葵也看向茶樓伙計——不就是雞蛋嗎,既然姑娘喜歡,那她以后也隨身備上幾個好了。

  別家主子有的,她家姑娘也一定要有呢。

  小丫頭不服輸地想著。

  公堂內,紀棟同夏延吉說了幾句客套的安慰之言。

  “紀大人不必費心安慰,是夏某教子無方。”夏廷貞的面色已看不出太多情緒。

  聽著這話,紀棟強忍住點頭的沖動,只微微嘆了口氣。

  其實他覺得夏首輔這句話該對徐姑娘說才是。

  但心中也清楚,如夏首輔這般地位的大臣,有些戲根本是不屑做的。

  在他們這些人的眼里,恐怕根本不會對受害之人抱有哪怕一絲真正的愧疚之心,他們之所以在人前認錯,不是因為知道錯了,更不是因為所謂良知——

  而是利益使然,不得不認。

  這樣的案子,他辦得太多了。

  能如今日這般結果,已稱得上是難得一見的公正和解氣了。

  該付出代價的人,很快就要為此付出代價,至于他們內心肯不肯悔改,這些都是虛的——讓犯人償命,才是對受害者最大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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