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自是點頭。
一行人很快離開了夏府。
那具棺木亦被合上抬出,由夏府后門運往了京衙。
而即便是從后門抬出,也不曾逃過看起熱鬧來無孔不入無處不在的百姓們的眼睛。
官差們從夏家挖出了一具棺材這個消息很快在四下傳開。
越來越多的百姓朝著衙門的方向圍去,亦有許多官宦人家被驚動,開始打聽起了此事究竟。
“大人,李公公回來了。”
大堂內,先一步抵達的衙役向紀棟稟道“夏首輔也過來了。”
紀棟神色一正,忙站起了身來。
夏晗悄然攏緊了手指。
父親竟親自來了 家中情況如何他此時一無所知,但父親眼下來此,卻怎么看怎么像是事態愈發嚴重的表現。
初秋時節依舊偶有些悶熱。
尤其是身后堂門外被一群圍觀之人堵得幾乎要密不透風。
夏晗此時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浸在了這前所未有的燥熱與壓抑之中。
額角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層薄汗,而意識到這般模樣落在別人眼中定會顯得心虛不安,這個認知讓他越發無法保持冷靜淡然。
見他的臉色隱約有了變化,徐英眼底浮現冷笑。
終于要裝不下去了她還以為這個畜生當真永遠都不會在人前失態這是眼見自己要失去一切,開始慌了吧他自幼擁有的那些優越,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或許在他眼中,這些優越同他早已一體,他永遠都不可能會失去那些東西,故而在謹慎溫潤的外表之下,才會有著一顆肆無忌憚的惡膽 此時眼看這些東西即將不保,那種永遠不會失去的錯覺被打破,自然是要忍不住感到恐懼了。
給別人帶來痛苦與恐懼的惡鬼,是該好好地嘗一嘗被恐懼包圍的滋味 夏廷貞的出現,讓氣氛變得愈發緊繃起來。
“啟稟大人,屬下等人在夏首輔的配合之下,在夏翰林居院中一處園子里,挖出了一具女尸。”為首的捕快頓了頓,看了一眼徐英,道“且女尸所在的位置,與徐姑娘所言之處恰巧吻合。”
徐英聞言,眼中登時溢滿了淚水。
真的是蘇蘇 她終于找到她的妹妹了。
人群中幾乎霎時間轟動了起來。
“這托夢竟這般靈驗”
“哎,想來是親姐妹間血脈相連,心有靈犀”
“照此說來,這徐姑娘所言,豈不都是實情了你們先前非說人家是瘋子”
“嘁,你不是也說了么那時誰又知道會有這等反轉呢”
“往后看熱鬧歸看熱鬧,可不能輕易下結論了”
聽著這些對話,茶樓伙計搖了搖頭。
說的倒還真像那么回事,可下次再遇到同樣的事情,頭腦一熱,不還是被別人三言兩語牽著腦子走 所以說嘛,人活著能動腦子就多動動腦子,實在沒腦子可動,那就管好自己的嘴。能守好這兩條原則,準保不會出大錯兒。
堂中,官差已將那只盛放著木偶的匣子交到了紀棟手中。
看著其內字條,紀棟向徐英再次印證道“令妹姓名可是喚作徐蘇”
“回大人,正是。”徐英將淚水盡數忍回。
夏廷貞立于堂中,面色凝重地開口道“我這逆子犯下不可饒恕之過錯,還望紀大人能夠秉公處置”
紀棟聽得呼吸一滯。
合著夏首輔今日竟是大義滅親來了 夏晗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身側的父親。
“父親,兒子從未做過這些事情”他幾乎是稱得上焦急地辯解道。
父親怎能當眾定下他的罪責即便父親可以狠下心來不在意他的死活,卻又怎會全然不顧忌夏家的榮辱 夏廷貞拿冷厲的目光掃向他。
“我夏家沒有你這等敗壞家風,不知禮義廉恥,心腸歹毒不堪的孽障”
他曾以為,這個兒子自幼便循規蹈矩,知分寸,極懂約束己行,如此之下,倘若他再加以過度的管束,斷養不出一個能擔大任的繼承人。
而今看來,竟是他從一開始便看錯了 聽著這些斥罵之言,夏晗如墜冰窟。
“父親”
他聲音低低,眼神毫無溫度地喚道。
“你若當真還認我是你的父親,便休要再逃避罪責,于人前做毫無意義的狡辯。既是做了錯事,便理應要承擔后果”夏廷貞眼睛微紅,語氣依舊毫無轉圜的余地。
夏晗看著他,袖中的手指顫抖著。
他被拋棄了。
可他想不通他是父親最看重的兒子,母親也歷來以他為傲,他可是夏家日后的掌權人父親究竟為何會做出如此選擇 夏晗拼命地想要想出其中緣故來,可此時此刻,他已經全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更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毫。
他嘲諷地笑了幾聲,面色變幻不定地道“我沒有做過,我怎會做出這等不顧前程之事”
那個人,根本不該是人前的他不該出現在人前,更不該影響到他的一切這全都不對 見他神態近乎失控,夏廷貞失望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而后,向紀棟道“鐵證如山之下,由不得這逆子狡辯不認。紀大人只管依照規矩辦案便是。”
紀棟微一點頭。
內心卻在給自己壯著膽夏首輔,這可是您說的啊下官只是照辦而已 依照規矩,犯人當堂不肯認罪,在證據充足的情況下,理應先帶下去關押審訊。
而待一切證據線索整理完備之后,即便對方仍舊不肯認,罪名照樣是跑不掉了。
讓他先大致算算凌辱、囚禁、殺害、邪術、脅迫他人頂罪 總而言之,一個凌遲之刑是穩了。
“先將人押下去”
夏晗很快被帶了下去,即將要被押往大牢。
人剛被官差帶出公堂,便是鋪天蓋地的唾罵聲。
聽著這些罵聲,夏晗的臉色一再變幻著。
這些比螻蟻還不如的東西何來的資格居高臨下地指責他 他拿陰寒的目光一寸寸地在人群中掃過。
如此掃視之下,他的視線對上了人群當中一雙清冷而銳利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