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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傾吐

  “天目如今倒是愈發勤快了。”許明意順了順大鳥的羽毛,夸贊了一句。

  在她印象當中,這丑鳥向來好吃懶做得厲害,如今竟半夜也不消停,想來是因為年輕吧。

  聽得她的夸贊,大鳥挺了挺胸。

  見許明意信了,吳恙微微松了口氣。

  他也不是喜歡扯謊之人,只是出現在鎮國公府后門這件事情,確實不好解釋,萬一被許姑娘誤會他想翻鎮國公府的墻可就不好了。

  身為世家子弟,翻墻這種事情是斷不可能做得出來的。

  實則是他今夜莫名毫無睡意,如此之下,便想到了許多不相干的事情。

  譬如許姑娘白日里捉住的那個人如何處置了,倘若從那人口中得到了什么線索,依照她那風風火火的性格,必然又要做些什么。

  今日離開清玉寺后,實則他便想到了此事,本也想過要讓小五繼續跟在她身邊,可思來想去,確實沒有道理這般干涉她的私事——過分攪擾,便成了冒犯。

  雖然如今大家算得上是朋友,相互幫過些忙,卻也不好逾越底線去行事。

  而他果然也沒有猜錯——

  許姑娘束著發,一身黑衣,一旁的石頭上還赫然有著一把匕首。

  見少女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鳥毛,面上的神情卻并不輕松,吳恙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問道:“可是事情進展得不順利?”

  “我找到清表妹了,好在沒有出什么大事。”

  許明意向他坦白直言道:“已將她救出來,送回伯府了。”

  吳恙心有不解。

  這是好事。

  可她這幅模樣,分明是遇到了難題。

  “可查清了是何人所為?”少年似有所感地問。

  許明意看向河面,道:“一個禽獸不如的瘋子——”

  吳恙聽得一愣。

  他還從未聽哪個姑娘在他面前罵過人。

  但奇怪的是,他竟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

  甚至…還怪好聽的?

  “偏偏他身份不同尋常,輕易無法定其罪。此事牽涉良多,是否要插手,我自己亦做不了決定。”許明意沒有掩飾自己的猶豫不定,或是心中憋悶得厲害,此時面對身邊的少年,竟將心里話盡數倒了出來。

  她答應幫徐英將此事報于官府,可那之后呢?

  若她坐視不理,恐怕徐英還來不及開口,就已經沒命了。

  更不必提之后會遇到怎樣的阻礙。

  這京城之內,看似繁華安樂,然而見不得光的陰暗血腥之事也幾乎每日都在發生。

  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悄無聲息地死去,有的是苦主不敢追究,有的是即便執意追究也注定不會有結果。

  即便夏晗所為,眼下夏家尚不知曉,可一旦鬧開之后,便是為了保全名聲,夏家也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替夏晗洗脫罪名。

  人活在世,處處皆是抉擇,她想救徐英,但捫心自問,重生短短數月光景,她甚至還未能真正摸得清局面關鍵,許多暗藏的危機尚未明朗——此時此刻,確實還未曾做好同夏家正面敵對上的準備。

  她若孤身一人,自然毫無畏懼,順心而為便是,可她身后是整個鎮國公府。

  她重活這一世,最緊要的事情,便是護住鎮國公府。

  因此,關乎大局之事,習慣了要認真權衡思量,一步也不敢大意。

  她將密室之事,一并也說給了吳恙聽。

  吳恙聽得皺起了眉。

  突然覺得許姑娘先前那句話罵得太輕了。

  他沒有多去評論什么,只直截了當地道:“許姑娘倘若不便出面,將此事交由吳某來解決便是。”

  好好地一個姑娘家,總也不能讓她一直為了此事愁眉不展。

  許明意轉頭看向他。

  少年英朗的面孔上沒有太多表情,只那好看的薄唇繃直成了一條線,可見心情十分不好。

  “可吳公子還不知那人是誰——”她隱隱覺得面前的人,同她印象中的吳世孫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夏家人?”吳恙問。

  他也大致了解了許姑娘的性情,遇事知曉權衡利弊,眼中卻也并非全是利弊——但凡那人身份尋常一些,她也不至于有絲毫猶豫。

  而放眼京中,除了宗室子弟,能叫鎮國公府的這位姑娘思量一二的也只有夏家人了。

  而宗室子弟中,身在京中者,沒有這般年紀的男子。

  聽他猜得這般準確,許明意有些驚訝。

  她點了頭道:“是夏家二公子,夏晗。”

  “似乎有些印象。”吳恙的面色沒有太大變動。

  夏家固然還算勢大,但對他而言確無太多值得忌諱之處。

  更何況此事并非污蔑,而是夏家人作惡在先。

  許明意看出他的平靜,難得在心底羨慕地嘆了口氣。

  這是身為吳家人才能有的底氣啊。

  可即便吳恙不將此事看作什么難事,她也不好這般理所當然地將與此事毫無關系的他牽扯進來——

  “我也并非全然沒有選擇的余地,只是在思慮其中輕重。最后要如何做,我回去之后會同祖父商議。”

  祖父事事信任她,縱著她,而此事關乎鎮國公府與夏家之間的狀態,她也斷無道理瞞著祖父私自做決定。

  她看著吳恙,語氣較之先前的緊繃,已是和緩了許多,“之所以同吳公子說這些,是因情緒過盛使然,說出來之后,現下已是好多了。多謝吳公子聽我說這些。”

  吳恙微一點頭。

  好些了便好。

  他以往曾聽家中二叔說起過,有許多從戰場上回來的士兵,經歷了太多慘烈的畫面,心中都會因此留下難以抹去的陰影。

  許姑娘今晚所見,雖非戰場之事,但對于一個姑娘家而言,沖擊必然也是極大,感到不適實屬正常。

  他突然有些慶幸自己今夜無眠,輾轉在此處遇到了需要傾吐情緒的許姑娘。

  但他也只能聽一聽了,若她愿意,他還可以幫些忙,但安慰人的話他實在不擅長。

  思及此,少年忽然側過身去,動作利落地扯開了自己的衣領。

  許明意看得愣住。

  雖說對方側對著她,避開了她的視線,不至于叫她看到什么不該看的,可這人…忽然扯衣服做什么?

  天目亦是渾身繃緊地看著這一幕。

  ——主人莫非不想當人,想當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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