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占府二姑娘占云嬌的茗蘭院中,燈火通明,衣著精致的小姑娘們圍在一處說笑聲不斷。
今日是占云嬌十六歲生辰,她自是那個被眾人捧著哄著的,可偏有一名圓臉綠衣小姑娘,說了句極壞氣氛的話——
“對了,這個時辰怎還不見鎮國公府的許姑娘過來?兩家離得這般近,許姑娘同占二姑娘又十分交好,按說早該到了才是呀?”
占云嬌唇邊的笑意凝滯一瞬。
同許明意交好的話,自然是她從前為圖一時面子而放出去的,可這個說話的劉家姑娘,素日里就看她不順眼,此番她會請對方,根本是為顧及兩家情面。
可對方卻給臉不要,此時竟在她的生辰宴上,說這等叫她下不了臺的話。
想來定是見她父親近日升了官,眼紅嫉妒吧?
這般想著,占云嬌非但不惱,心情還愈發好了,微微嘆了口氣,道:“劉妹妹難道沒聽說么,許姐姐前些時日被人下了毒,如今身體還未能真正養好呢,自是不宜頻繁出門走動的。”
劉家姑娘恍然道:“倒是我將此事給忘了。”
占云嬌端起茶盞吃茶。
卻又聽對方似十分好奇地問道:“許姑娘人沒來,禮想必已經送到了,不知許姑娘送了占姐姐什么好東西?能不能讓我們也見識見識呀?”
誰不知鎮國公府的許姑娘出手闊綽。
可她今日來得早,一直在仔細聽著,那些人沒到禮到的,經了這茗蘭院的丫鬟報過的名字里,可沒有許家姑娘呢。
占云嬌強忍住將手中茶盞潑向對方的沖動。
可許明意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收了她的請柬,人不來正常,禮竟也不曾差人來送!
莫不是忘記了?
許明意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姑娘,這等小事忘記了便忘記了,無人會去怪責什么,可她卻會因為這件“小事”而被人取笑看輕!
見越來越多的姑娘看向自己,占云嬌面上笑意勉強。
正要出言替自己挽回顏面時,一名丫鬟走了進來通傳道:“二姑娘,許家姑娘到了。”
占云嬌聞言微微一怔。
“是…許姐姐?”她盡量平靜地印證道。
小丫鬟笑著點頭。
占云嬌趕忙將茶盞放下,“快將人請進來。”
說話間,從椅中起身迎了出去。
許明意帶著阿葵走了進來。
“許姐姐,你身子還沒養好,怎地還親自來了?”占云嬌親昵地上前挽住少女一只手臂。
阿葵將手中錦盒遞給一旁的丫鬟,許明意笑微微地道:“恰巧無事,便來湊湊熱鬧。”
這話雖不難聽,但也稱不上多么好聽。
她對占家這位二姑娘并無好感,即便是逢場作戲,也只求一個過得去便好,若表現的太過親近,反倒顯得反常。
占云嬌也不介意。
到底許明意一貫就是這幅模樣。
對方今日能來,已經叫她十分高興了。
此時她便是不去看那劉家姑娘,也知曉對方的臉色如何。
“許姐姐快坐。”
占云嬌笑吟吟地拉著許明意坐下說話。
許多女孩子也都圍了過來。
許明意吃著茶,應付著女孩子們的攀談。
一時間,倒顯得她才是這生辰宴的主人翁一般。
即便她不喜歡占云嬌,可這樣特地過來搶人風頭顯然不夠厚道。
再者,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諸位說話便是,我且出去走走。”許明意擱下茶盞,笑著說道。
占云嬌跟著起身:“那我陪許姐姐一道去園子里賞花可好?”
“不必了。”許明意臉上帶著笑:“我去透透氣便回來。”
占云嬌便識趣地點頭:“那我讓丫鬟給許姐姐帶路——”
說著,便喚了貼身丫鬟過來。
許明意未有拒絕。
畢竟她也確實不知道占家的園子在何處。
看著許明意出了院子,占云嬌又喊了一名丫鬟過來,悄悄吩咐道:“去大公子院子里,同他講許姑娘來了,此時單獨去了園子里…”
丫鬟小聲應下。
占云嬌眼中含著笑意。
她知道兄長喜歡許明意,雖然未必是真正的那種喜歡。
畢竟她也不是真的喜歡許明意啊,可誰讓對方是鎮國公府的小姐呢?
雖說在她心里,許明意這種嬌蠻之人根本配不上她處處出色的兄長,可兄長若真能娶了許明意為妻,對他們占家必然好處極多,到時就連她的親事也會因此受益——眼下上門提親的那些人家,她簡直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她可不想像大姐那樣隨隨便便找個人嫁。
園中涼風習習,阿葵環顧四下,心中不禁有些納悶。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之小的花園子,這真的是花園子嗎?竟還沒有她們熹園里的小花園來得大。
且四下昏昏暗暗,只有一座亭子里掛著兩只燈籠。
占家可真窮啊。
阿葵在心底由衷地感慨著了一句。
而這樣的園子,又哪里有什么好逛的去處,姑娘單獨出來怕是另有打算吧?
小丫頭結合近來之事猜測著。
許明意不緊不慢地走著。
若她沒猜錯的話,占云竹必然已經得知了她來占家的消息。
自柳宜之事后,占云竹為了掩飾意圖,行事說話愈發小心,但如此一來,他所圖之事必然要被耽擱阻滯——今日她主動來占家,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個同鎮國公府維系‘感情’的好機會。
她賭他一定會來。
且想必會來得極快。
到底這園子著實太小,她也逛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腳步聲隱隱傳入耳中。
如此又走了十余步遠,在一處小徑岔口處,一道月白色的年輕男子身影出現在了許明意眼前。
“占大哥?”
月光下,女孩子臉上有些恰到好處的訝然。
占云竹唇邊笑意極濃,看著她道:“方才聽嬌嬌說你來給她慶賀生辰,又獨自一人去了園中散步,我便來瞧瞧,倒果真碰上了。”
阿葵在心底下意識地道——這么小的園子,想碰不上都是難事吧?
看著面前的人,許明意眼中含著笑意。
特意來見她,便明說是來見她的。
他永遠懂得什么時候該毫不掩飾地實言,博人信任之余又叫人覺得坦坦蕩蕩。
所以她從前才不曾察覺到他竟也會撒謊騙人。
好在論起騙人,她如今也不差。
“說起來,我恰也有件事想問一問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