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兜帽衫寬松膨大,將對方整個身體都籠罩在了衣笠之下。
但即使如此,透過一旁篝火散射過來的光芒,依然能通過其衣衫下勾勒出的苗條輪廓,判斷出對方的性別——
女性。
椿喬并沒有任何輕視的意思。
這幾十年來他見過不少越境者,里面有純粹的旅行者,有窮兇極惡的暴徒,也有家園被毀的戰爭難民…
魚龍混雜,種種成分混雜無比。
僅僅只是一個背影,他不可能完全判斷出對方的身份背景。
但有一點,確實可以得出的。
對方,極度危險。
一名體型瘦弱的女性,孤身一人翻閱陡峭高聳的“蘭登山脈”,并且看起來并沒有過于狼狽的樣子…
自己得更加小心一些了。
椿喬開門的聲音很大,再加上他開門前故意的敲門聲,只要聽力正常,屋內的女性絕對已經知道了他的到來。
但對方卻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如同木偶般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坐在篝火旁。
“咳咳。”
椿喬干咳了兩下,手里拄著木制權杖,便邁步走進了屋內。
不是多管閑事,只是職責所在。
作為古奧帝國的邊境“護林人”,除了看護森林、監察環境以外,他還需負責保護當地平民,維持其正常生活。
因此,對于身份不明的擅自越境者,他必須加以調查、監管,以免對方危害平民生命安全。
女子背對著椿喬,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如果來者是心懷不軌的惡徒,恐怕此時就已經忍不住動手了吧。
但他卻知道,這只是用作試探的陷阱罷了。
他必須表露出自己對對方并沒有惡意。
因此,走進屋內的椿喬沒有就地坐下,而是帶著狡猾天狗圍著篝火慢步走了半圈,繞到了女子的側面,將自身所在暴露在了對方的視野范圍之內。
“你…”
試探的說辭早已在心中組織好,可椿喬才剛剛張嘴就不由哽住了。
隨著雙方位置的變換,他的視線角度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椿喬能夠清晰地看到,少女懷中正抱著一只陷入酣睡的火紅色嬌小精靈。
“六尾?”
這種天生強大,有著卓越超能資質的火系寶可夢,在古奧帝國這邊可不算常見。
視線往上,
如盛夏向日葵般燦爛的金黃發絲垂落,兜帽籠罩下的陰影遮蓋了女子的大半張面孔,光影交錯間,露出半抹雪花似的白皙皮膚。
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椿喬陡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猛地一楞,將已經來到嘴邊的寒喧聲又咽了下去。l
六尾、金發少女、孤身一人、越境者…
種種信息交織在一起,再聯想到近些日子鄰國的政治動蕩,眼前女子的來歷身份,似乎也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就麻煩了啊。”椿喬心中暗道。
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護林員,頂多仗著些許資歷在當地民間有些名氣。
可在眼前身份大概率是國王女兒,被稱之為“公主”的少女面前,這卻是完全不夠看的。
此時已經猜出眼前少女身份的他,不禁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一方面,作為有著一國公主如此尊貴身份的少女,不惜獨自一人翻越邊境來到鄰國,其背后隱藏的暗流,絕對是自己所無法觸碰的。
稍有不慎,便是一個尸骨無存的悲慘下場。
這不是夸張。
另一方面,事到如今,自己既然已經走進了屋內,再這么灰溜溜走出去的話,好像也不太好。
椿喬活了這么多年,自然知道相比起無足輕重的臉面,性命絕對更加重要。
可古奧帝國與圣豐帝國一向交好,對方皇女如今淪落到這個處境,自己作為護林員也算半個官職人員,有義務提供必要的幫助。
腦中思緒盤轉,他面孔上浮現出一絲猶豫的神色。
片刻之后,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嘆息,椿喬拄著拐杖緩緩盤腿坐下。
此刻的他,心中自然已經是有了決定。
“公主殿下,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嗎?”
沒有多加試探,他直接開門見山道。
以眼前少女展現在自己面前的狀態,相比起那些上流貴族間的體面話,切實到位的幫助無疑更加實際些。
并不驚訝于自己身份的暴露,金發少女依舊只是沉沉地低著腦袋,一言不發。
“也是。”椿喬點了點頭,“老夫只是帝國邊境線上的一個小小護林員,以殿下如此尊貴之身份,理應由更高等級的官員接待,等到天亮,老夫便前去…”
“不用了。”
話還沒說完,身旁一道帶著濃濃疲憊意味的清脆女聲,便打斷了椿喬。
金發少女雙眼凝視著身前噼啪作響的篝火,修長白嫩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懷中的六尾。
“你走吧,我只是在這里暫住一段時間。過些日子…我便會離開。”
少女的語氣中透露出些許對未來的不確定。
畢竟即使是她也無法得知,自己國內的動亂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在連王都皇宮都無法確保安全的情況下,作為帝國皇位第一繼承人的長公主,竟然需要逃到別國境內才能茍活下來,實在是一種再冰冷不過的諷刺。
不過她也已經習慣了。
這段時間遭遇的種種,不管是身邊親人的離去,還是貼身護衛的背叛,都已讓她看清了人間的冷暖。
恐怕這就是小國公主的所應該承受的吧。
平日里看起來好像高高在上,常人觸不可及的樣子。
可一旦遇到真正的困難,卻連能夠依靠的人都找不到。
一切終究還是得靠自己。
少女并不想勞煩眼前的老者。
以她如今的處境,大張旗鼓地暴露在世人面前,無疑是自尋死路。
尋求關系良好的鄰國幫助是一條路,可這里雖處在谷奧帝國境內,但卻只是偏遠的邊境,距離有強大訓練師坐鎮的大城市有相當遙遠的距離。
一旦得知自身所在,國內的那群瘋子絕對會不留余力地派人抓捕自己。
到時候,自己到底是死是活,就要看雙方誰先趕到了。
她不喜歡這種游走在危險邊緣的感覺。
另外,隱藏在背后的一點。
即便已經到了現在,她內心深處仍舊留有一點僅存的,作為公主的自尊。
“可是,殿下…”
椿喬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可就在這時,一聲異響驟然自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