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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各有籌謀,虛實難辨

  沮授沒有去理睬這一老一少故作煽情的“敘舊”,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案邊,打開一瓶“酒鬼醉”,就著案上的幾碟小吃,津津有味地品起酒來。

  直到這一老一少聊得差不多了,沮授才開口說道:“這世上,很多事就是如此的有趣。李澤弒其主人,辱其主母,謀殺其少主,卻能坐在王位上盡享榮華。而有些人,忠心耿耿,打了一輩子仗,年近花甲,卻還得…戰死在這泊汋城中。”

  金大壯愣了一下,冷啍一聲道:“沮長史這是何意?”

  “何意?”沮授笑道:“金老將軍應該見到過遼東的海船吧?”

  “自然是見過的。”金大壯道:“那又如何?”

  沮授道:“金將軍可知遼東有多少戰船?一次可運兵多少?”

  “據說有兩百余艘,每船載人可達三百。”金大壯道:“不過,那又如何?”

  “不是兩百余艘,而是三百余艘!”沮授道:“好吧,就按你說的兩百艘算,每艘載員三百余人,總計可載精兵六萬以上。六萬精兵泛海而上,僅百余里,便可到泊汋。若運兵兩次,可運十二萬兵,你…抵擋得著么?”

  漢軍裝備精良且訓練有素,十二萬漢軍的戰力,確非八萬高句麗兵可比。就算將增城的七萬高句麗軍也調過來,以十五萬高句麗軍隊對付十二萬漢軍,金大壯也沒有把握能打得過。

  金大壯心中暗驚,但旋即又大笑道:“可你遼東現在有這么多兵么?”

  “金將軍好算計啊!”沮授戲謔地說道:“覺得鮮卑人和夫余人近二十萬軍隊入侵,遼東就快完蛋了吧?”

  “難道不是嗎?”金大壯故做鎮靜道。

  “別以為全天下…只有你們高句麗最聰明。”沮授道:“夫余人和鮮人也不傻啊!”

  “此話怎講?”金大壯有些心虛地問道。

  “你們高句麗十五萬大軍陳兵邊界,卻為何駐兵不前了呢?”沮授笑道:“你們高句麗人的想法,未必就不是夫余人和鮮卑人的想法!”

  金大壯臉色開始凝重起來,過了半響,才又問道:“你是說…他們也在等?”

  “沒錯!”沮授道:“夫余人雖有進攻玄菟郡,卻只是小打小鬧,至今沒有一場像樣的大戰,而鮮卑人雖然集結了大軍,卻只有三萬人馬在不緊不慢地攻打柳城。”

  金大壯默然無語。

  這就是聯盟的弊端!

  各自都在為各自的利益打算,都想以小搏大!

  甚至…都想做鷸蚌相爭時的那名漁夫!

  沮授對金大壯的那點小心思洞若觀火!

  看到金大壯凝重的臉色,沮授便知道自己說中了金大壯的心事。

  不過,火候…還遠遠不夠!

  還得再燒幾把“灶火”,再煲一會兒,才會煲出一鍋好湯…

  “鮮卑人嘛…這些年早被我們打慘了。”沮授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說道:“大小十余戰,他們就沒沾到過半點便宜。還死了檀石槐、拓跋蒼狼、槐縱、素利和幾十萬人。便是現在為遼東開礦墾荒的苦役俘虜,也有近三十萬人之多。金將軍覺得…鮮卑人還敢主動求戰嗎?”

  這便是第一把“灶火”了。

  金大壯依舊不語,臉色更加疑重。

  “灶火”還得接著燒!

  沮授依舊不疾不徐地說道:“如今的大漢帝國,做亂的董卓已經被趕到了關中,惶惶不可終日,中原地區的內亂已經平息,很快又會恢復昔日的強大。你們高句麗人,也算是漢人文明的一個分支,跟著那幫將死的蠻人胡鬧,何其不智也。”

  此言一出,金大壯終于不再沉默,開口問道:“那…依沮長史之言,我該如何做?”

  沮授聞言,微頓了一下,然后,釋然地笑了起來…

  敏銳的沮授,從金大壯的這句話中,聽出了玄機——金大壯說的是“我該如何做”,不是“我軍”,更不是“我們高句麗人”!

  沮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高位宮,對金大壯道:“金將軍是忠義之人,若能誅除李澤,扶…“幼主”…上位,必能名傳千古,世代顯赫!”

  幼主?二十歲…還算是幼主么?

金大壯也聽出了沮授的“弦外之音”,眼珠子骨碌碌亂轉  ——扶弱主上位,然后,主弱臣強,軍政大權盡操于權臣之手,然后…

  今日之李澤,安知非他日之金某?

  這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金大壯遲疑了片刻,才轉身對高位宮道:“此事非同小可,尚需慢慢謀劃!大王子就先委屈一下,跟在我身邊做個護衛吧。切不可對任何人說起此事!”

  高位宮趕緊向金大壯行禮道:“愚侄悉聽金伯父吩咐。”

  事情辦得差不多了。

  雖然,狡猾的金大壯并沒有給出任何承諾,但是遲滯高句麗軍的初步戰略計劃,已經完成了。

  接下來,是戰是和,尚有很大的操作空間,那是…屬于第二步和第三步的計劃了。

  沮授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對金大壯道:“金將軍事務繁忙,沮某就不打擾了。那一船美酒,便是我家主公送給高句麗大王子的禮物,金將軍就代為接收一下吧。”

  說罷,沮授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向帳外走去。

  早晨初升的太陽,照在烏骨江上,閃耀著鱗鱗的波光…

  在沮授帶著高位宮秘密拜訪金大壯的時候,屯乓于玄菟郡的夫余人的國王尉仇臺,也迎來了一位秘密的使者。

  無獨有偶,這位秘密使者也是一副漢人的臉孔,只不過,他代表的已不再是漢人,而是鮮卑人!

  這個人,便是臭名昭著的大漢奸吳斐。

  見到吳斐之后,夫余王尉仇臺很是不爽。

  在吳斐行完禮之后,尉仇臺就直接說道:“吳先生已經是第三次來見本王了吧?

  第一次,你來聯絡本王出兵玄菟,聲稱高句麗和鮮卑可同時出兵,事成之后,本王獲得玄菟郡,而高句麗和鮮卑分別獲取遼東郡和遼西郡。本王聽你的,出兵了。

第二次,你來見本王,卻叫本王攻勢不要太猛,先虛張聲勢,做做樣子,等待高句麗和鮮卑在遼東遼西策應。本王也聽你的,都照做了  可是拖了一個多月,不但沒有等來高句麗攻打遼東的消息,也沒有等來鮮卑全力攻打遼西的消息。據說高句麗在遼東邊界按兵不動,而鮮卑人,僅出動了三萬人馬不癢不疼地在攻打柳城。

  本王倒是想問一下,你這第三次來見本王,又有何要事?是不是又想忽悠本王?!”

  吳斐涎著臉笑了笑道:“大王息怒,這一切本就在吳某預料之中。吳某這次來見大王,卻是代表柯比能大王,前來給您送禮的。”

  “送禮?”尉仇臺詫異地說道:“柯比能有何禮物要送給本王?”

  “遼西郡。”吳斐輕輕地說道。

  “遼西郡?”尉仇臺皺了皺眉頭,很是不爽地說道:“莫非…又是想來忽悠本王?”

  “沒錯,正是遼西郡!在下哪里敢來忽悠大王您?”吳斐不緊不慢地說道:“是柯比能大王讓我帶話給大王您,事成之后,我們鮮卑人可以將遼西也一并讓給大王您。”

  尉仇臺冷冷地問道:“鮮卑人有這么好心?”

  吳斐笑了笑道:“鮮卑人不喜耕種,也不善耕種,拿著遼西郡有何用處,還不如干脆將遼西郡交給善于耕種的夫余人,以之換取鮮卑人想要的東西。”

  尉仇臺點了點頭。

  這樣說起來,也算是有幾份道理了。

  夫余人是屬于半農耕半牧業的民族,而鮮卑人則幾乎是完全從事單一的畜牧業的民族。鮮卑擁有廣袤的草原,對鮮卑人來說,遼西并不是有多重要。

  不過,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本王不喜歡你這樣繞來繞去說話!”仇尉臺沒好氣地道:“說吧,鮮卑人想要的東西是什么?”

  “人頭,田峻的人頭!”吳斐道:“田峻的人頭,便是鮮卑人唯一想要的東西!”

  “田峻的人頭?僅此而已么?”尉仇臺拔出刀來,放在案上,冷哼一聲,對吳斐道:“你若再敢忽悠本王,本王立即就砍了你。”

  “吳某并沒有忽悠大王。”吳斐道:“田峻是鮮卑人的“大害”,他殺了檀石槐和素利,柯比能大王只要拿到田峻的人頭,就足以獲得三部鮮卑的擁戴,從而進一步登上大單于之位!所以,對柯比能大王來說,十個遼西郡,也比不過田峻的那顆項上人頭!”

  頓了一下,吳斐又接著說道:“我等所患者,僅在田峻一人。若是能殺了田峻,遼西、玄菟和遼東,還不是任由我等索取?”

  尉仇臺沉思良久,才點了點頭道:“說得…似乎有點道理,不過,我聽說,漢人此次出兵草原的并非田峻,而是黃忠,你又如何讓田峻入你的那個圈套?”

  吳斐大笑道:“吳某自有妙計讓田峻來入我們的那個圈套,不過,我需要大王您的幫助。”

  “吳先生有何妙計,何不直說?”尉仇臺客氣地說道。

  吳斐笑道:“大王只要…如此如此…配合鮮卑大軍,必能取田峻項上人頭!”

  尉仇臺聽罷,放聲大笑道:“真妙計也!”

  再說黃忠這支人馬,在離開遼東之后便直奔遼西而去。

  當黃忠到達遼西時,鮮卑三萬人馬正在進攻柳城,柳城這幾年一直在加高加固,如今已是一座雄城。又有鞠義領兩萬人在守著,就算鮮卑人出動十萬人馬,也未必能在鞠義手下占到便宜!所以,黃忠沒有去管柳城的事情,而是根據既定的作戰計劃,在陽樂城中休整了一天,然后在夜間出城,繞過柳城,一頭扎進了草原,晝伏夜出隱蔽前行,直奔柯比能在鮮卑山下的王庭!

  一如鮮卑人想要獲取田峻的人頭一樣,黃忠此次的目標,便是獲取柯比能的人頭!

  只要干掉了柯比能,東部鮮卑也就暫時不足為患了。

  只要東部鮮卑不足為患了,夫余人和高句麗也就不敢頑皮了!

  只要夫余人和高句麗老實了,害怕了,田峻就可以一個一個地將他們剝皮抽筋,吃干抹凈了。這就是田峻的打算。

  依舊是晝伏夜出,沿途遇到的部落全部殺光搶光。連續向北走了八天,黃忠的大軍終于來到了距鮮卑王庭約八十里左右的地方。

  黃忠下令漢軍就地宿營,然后問柳毅道:“鮮卑人的主力分布是否有別的變化?”

  柳毅回答道:“據黑冰閣最新傳來的消息,鮮卑人的主力現在分成了三部:

  其中第一部,由大將桑魯克領軍三萬,正在攻打柳城。

  第二部,由大將哈連特領兵五萬,秘密駐扎在離柳城約三百里的草原上,這是黑冰閣花了很大代價才探出來的情報。

  而第三部,則是留守東部鮮卑王庭,由柯比能親自統兵,兵力多少不詳,但是,這些年鮮卑人屢敗于我們,其現在能動用的總兵力也不過十萬而已,因此,按照計算,留在東部鮮卑王庭的兵力,最多不過兩萬人馬。”

  旁邊的賈詡皺了皺眉頭,問道:“這是很久之前的消息?還是最新的消息?”

  柳毅道:“是最新的消息,不過,卻與之前的消息相同,敵軍的分布沒有新的變化。”

  賈詡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再次問柳毅道:“哈連特的五萬人馬,可有什么動靜?”

  柳毅道:“據快馬傳來的消息,哈連特依舊按兵不動!”

  賈詡的臉色開始凝重起來!

  黃忠見狀,有些不解地問道:“可有什么不妥?”

  “確實不妥啊!”賈詡道:“我們出兵已經八天了,而鮮卑人的兵力部署卻沒有什么變化,這就是最令人費解的地方啊。”

  “賈軍師為何會如此認為呢?”黃忠還是有些不解道:“敵軍兵力部署沒有變化,不是對我們更好嗎?”

  “沒錯,那樣確實對我們更好。”賈詡道:“但問題也就在這里,為什么八天了,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新的軍事動態!”

  這確實…有些反常啊!黃忠的臉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賈詡接著說道:“按常理來說,八天了,鮮卑人不可能還沒發現我們這支軍隊的存在!如果他們發現了自己這支軍隊的存在,哈連特應該盡快回援王庭才對——這是第一個疑點。

  而第二個疑點,則是草原太安靜了!

  我們所過之處,雖然所遇部落全部屠光,但也絕不可能沒有漏網之魚。致少,會有一些外出未歸的鮮卑人回到部落后,會發現人都被我們殺光了。

  所以,按正常情況來說,應該是哈連特率軍來追我們,而我們則利用時間差,滅了柯比能再遁入草原與哈連特游斗才對!”

  黃忠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敵軍完全沒有新的軍事行動,給我的感覺就象是…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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