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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三、珍瓏棋局

  “聰辯先生”蘇星河是“聾啞門”的掌門人。

  “聰辯”即是聾啞,因為耳雖聾而心聰,口雖啞而理辯。但其實所謂“聾啞門”,與其說是掩人耳目,不如說是掩耳盜鈴了。

  蘇星河在西域江湖也是名聲不顯,但提及他八個弟子卻是大名鼎鼎。最奇的是,所謂的函谷八友都是一流高手,更超過了蘇星河本身的武功,但卻都甘心拜在他門下。

  逍遙子博學多才,除去一身絕頂武功外,更是精通琴棋書畫醫花戲土木機關。尋常人能在這八門技藝中會其一二,已經是了不得了,但蘇星河卻是精通八門技藝,實在是令人驚嘆。

  不過,江湖之中終究是以武力決定一切。蘇星河身為師兄,繼承了無崖子一身藝術造詣,只可惜武功大不如丁春秋。更是被丁春秋迫害得只能裝聾作啞、茍且偷生。實在是令人感慨!

  而他擺出這珍瓏棋局,便是要尋找有緣之人收入逍遙門下。

  茫茫戈壁灘外的天水麥積山,素來是人跡罕至,但這段時間卻是熱鬧非凡。蘇星河在石谷中擺下珍瓏棋局,數日來已有無數江湖人士挑戰,但都以失敗告終。

  蘇星河放下話來,只要能夠破解珍瓏棋局,便能成為逍遙子的關門弟子,傳承逍遙派的絕世武功。函谷八友代他到各方武林行走傳話,廣發英雄帖。一時之間,即便是南疆武林也有人先后前來,不為其他,也可以看一看熱鬧。

  有時候,江湖中人就是如此無聊。行走江湖就跟竄門一般,走的地方越遠越多,則江湖資歷越深。萬一哪一天膝蓋中了箭,浪不了了,至少還可以在子孫后代面前還能有一番談資——當年那個誰,爺爺我也見過哩......

  蘇星河和丁春秋有深仇大恨,但自己又打不過對方。隱忍了數十年,不知為何會在此時孤注一擲,堂而廣之地昭告天下這珍瓏棋局之事。

  慕容復猜測,或許是逍遙子挺不住了吧。畢竟當年被人背刺跌落山崖后,差點一命嗚呼。不過按理說也是不應該,逍遙子如此高的武功,怎么會被丁春秋給暗算了?

  但事實就是如此。逍遙子窩了幾十年,臨終之時報仇無望,又不想讓逍遙派傳承斷絕,因此才讓蘇星河擺出這么一道來。擇一資質極佳的弟子傳承逍遙派武學,以圖為自己復仇。

  慕容復到達石窟前時,只見兩隊人正在對峙。其中一列正是函谷八友,而另一邊卻是混雜不齊。既有和尚沙彌,又有各色打扮的江湖人。

  慕容復暗中觀察,這才發現這邊都是熟人。果然不出所望,自己慕容家四大家將走到哪里,就能在哪里搞事情。仔細一聽,原來是包不同在起哄,非得要進去看人家下棋。

  但函谷八友又說,這棋局只能一個進去一個出來,旁人不能觀棋。那包不同就不肯了,說天底下哪有如此規矩。雙方說著說著,竟然就打了起來。

  慕容復無奈地搖了搖頭,包不同嘴賤,愛抬杠,風波惡手賤,愛打架。四個湊在一起,走到哪里哪里炸雷。

  其他江湖人士暗中觀察,想要趁機闖進谷中。雙方正斗著,忽聽見一聲長喝:“星宿老仙駕到!”

  只見一群人吹鑼打鼓,又是絲竹又是旌旗,浩浩蕩蕩就往石谷門口來了。一個銀發飄逸、仙風道骨的老者坐在轎椅上,由八個弟子抬著。他正閉目養神,手上還輕輕搖著羽扇。弟子將花瓣撒在四周,襯托得他更加飄然。

  不得不說,丁春秋這出場格調是十足有范的了。

  “丁老賊來了!”函谷八友對了對眼神,似乎已經料到了此人的到來。

  為首的康廣陵道:“丁老賊,你來此處作甚?我師父可未曾請你!”

  丁春秋羽扇又搖了兩下,這才道:“我與你們師父也算是同門師兄弟,今日要見一見他,有何不可?”

  “丁老賊,你當年欺師滅祖,殘害同門師兄,還有什么臉面回來?”函谷八友的老二范百齡質問道。

  丁春秋不語,須臾一掌打出,直拍向范百齡。眾人只感覺一陣風吹過,范百齡已經被打出三四丈外。

  “嘶......”眾人都出了口冷氣。

  在場眾人,有的是西域武林之人,自然之道星宿老怪的名號,而中原、南疆、北原之人雖然不甚了解,但見他一出手便將范百齡這樣的一流高傷,也知道此人非是宗師不可。

  康廣陵道:“師弟,今日丁老賊來犯。我等一起上,一定將他拖住,方不負師傅囑托。”

  其他人一起點頭,自知不是丁春秋對手,卻也無懼無畏要上前去阻擋他。只要珍瓏棋局選出傳人來了,那自然會有人能夠收拾丁春秋。

  函谷八友和丁春秋對戰,其他人見機便溜進了谷內。

  只見山谷前有一塊巨石,上面有一副棋盤,兩人正在對弈。

  右首是個矮瘦的干癟老頭兒,左首則是個青年公子,正是段譽。

  難怪不見這小子,原來是進來下棋了。

  慕容復心中暗道,段譽雖然棋藝不錯,但要破解珍瓏棋局也是不易。但見那棋盤雕在一塊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是晶瑩發光,雙方各已下了百余子。

  那矮小老頭拈黑子下了一著,忽然雙眉一軒,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緊迫的變化。段譽手中拈著一枚白子,沉吟未下。

  不過一刻鐘,丁春秋竟已降服了函谷八友,孤身一人來到谷內。他見了那矮小老頭,并未說話,而是走近了仔細觀摩棋局。

  萬籟無聲之中,段譽又下了一枚白子。蘇星河臉有喜色,點了點頭,意似嘉許,下了一著黑子。兩人接連下了十來手,又輪到段譽時,他卻搖了搖頭,嘆息道:“我認輸,這棋局太過精妙了,我自以為取勝之道,沒想到卻是自取滅亡。”

  蘇星河雖然贏了,臉上卻是一片慘然之色:“公子棋思精密,這十幾路棋已臻極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

  他連說了四聲“可惜”,旁人不解,慕容復卻是心中清楚。段譽相貌俊俏,加上資質又是不錯,心地良善,其實是最好的候選人。只可惜,他無法破解珍瓏棋局,那便是和逍遙派無緣了。

  二人各自收了棋子,這時蘇星河似乎才注意到一旁的觀眾,又見眾人之中為首的銀發老者,暗自點頭,似是在打招呼。

  “師兄,你在此擺下棋局,怎么也不知會師弟一聲?這逍遙派傳承大事,做師弟的豈能袖手旁觀?”

  蘇星河點點頭,波瀾不驚道:“你既然來了,坐下觀棋便是。若是想要,也可坐下來手談一局。”

  若是旁人不知,還以為二人真是兄友弟恭的師兄弟,但實際上二人數十年前就已經結下血海深仇了。

  更令人不解的是,丁春秋當真聽話地坐在了一旁,不再言語。

  蘇星河對著眾人道:“這個珍瓏棋局,乃先師所制。先師當年窮三年心血,這才布成,深盼當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三十年來苦加鉆研,未能參解得透。”

  額,三年也叫作心血,眾人心中都感到一陣無語。但慕容復卻是暗中點頭,以逍遙子的實力,三年時光捉摸出來的棋局,恐怕還真是有些門道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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