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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國師

  大都皇城,這是鐵鍋皇帝數年來第一次走出后宮。自從他跟著國師開始修煉歡喜禪功,便是深居簡出,政令由宦官代為傳遞。

  朝廷內外相安無事,大臣們也懶得行勸諫之舉。畢竟有賢惠的梁王代為處理朝政,哪怕南方有賊寇作亂,但平息也是遲早的事情,大元天下總體來說仍是太平無事。

  這是半生從未邁出過大都的達官貴人們最直接的想法。一群扛著鋤頭造反的賤民,怎么可能戰勝我所向披靡的蒙古鐵騎?

  直到脫脫被刺殺,其下百萬大軍分崩離析的消息傳回京師,伴隨著三路北伐的紅巾軍,終于將這群大內高官從昏睡中驚醒。

  “賊就是賊,他怎么敢自稱天數!”作為元廷的衍圣公,孔吾德拖著肥胖的身軀作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似乎站在他對面的就是反賊一般。

  但另一側的蒙古大官卻對他愛理不理,似乎聽不懂他那拙劣的蒙古語一般。

  “陛下,臣以為應當立即召集各中書行省前來勤王。我西北三衛也應即可調入京師協防。”

  “陛下,臣愿意率京師重騎南下,殺翻那群反賊。”

  “陛下......”

  宮殿內大臣門吵成一片,此起彼伏,似乎是在比誰的聲音大。漢人官員大多位卑權低,只能阿諛奉承;元人將軍雖然口口聲聲高呼要上陣殺敵,但其實大多數終生未曾出過大都,如何能夠上陣領兵?

  元帝終于從昏昏沉沉中醒了過來,剛剛他躺在龍椅上,隔著紗簾睡著了。不得不說,他這一點功夫確實厲害,下面吵翻了天,他卻依舊能夠安然入睡。

  隔著紗簾和臺階,朝臣們并不能看見皇帝的真容,也就沒有發現他那一對明顯的黑眼圈。元帝直起腰身來,輕輕錘了錘腰部。

  “梁王在哪里?”他有氣無力地吆喝道。

  “臣弟在。”一直沉默不語的梁王此時趕緊應聲。

  “你且上來。”

  梁王有些猶豫,但還是道了聲“是”,恭敬地走上臺去。

  透過紗簾,梁王也是第一次看見自己這位數月不曾見過面的皇兄。

  “陛下......”梁王一臉擔憂,此時的元帝一臉虛弱,竟是有種垂危的感覺。

  這時本就是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皇帝竟然如此不爭氣。唉......梁王十分無奈。他早就勸說過皇帝,不要輕信什么密宗邪術,但元帝不知為何就是信了國師的邪。

  三年前因為內憂外患被搞得焦頭爛額的元帝,跟著國師學習了名為歡喜禪功的雙修之法,結果是沉迷其中無法自拔。自此后更是荒廢朝政,全力托付于他人之手。

  “梁王......”元帝揮手,示意他不要多言,緊接著又招手讓他上前。

  元帝拉著他的手,小聲問道:“梁王,你告訴朕,我們擋不擋得住叛軍。”

  梁王頓了一下,開口道:“叛軍兵分三路合力圍攻我中書省。臣已經派李思齊去守長安,讓汝陽王守太行,令不花守山東。只要這三路阻擋住叛軍,等到我西北重騎南下,他們不足為慮。”

  “好,這就好!”元帝拍了拍梁王的手,梁王卻感覺皇帝的手掌絲毫沒有溫度。

  日夜笙歌,沉溺酒色,便是鐵打的身體也要掏空了。國師所教的雙修之法,當真是禍國殃民。

  就在此時,有大臣傳來急奏。

  “陛下,李思齊敗退潼關,叛軍西路軍已經北上來了!”

  朝中眾臣聽到后心中一涼,元帝牽強地笑了笑,又看向了梁王。

  “陛下,已經沒有可調之兵了。”梁王一臉絕望道。

  元帝點了點頭,重重地拍了梁王的手掌三下。

  “梁王,朕要北狩,大都就交給你了!”

  梁王的表情并不震驚,他就猜到了皇帝的計劃。

  大元朝的首都最開始是在上都,后來才遷入大都。如今大都危在旦夕,皇帝想要逃去上都避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明白歸明白,但梁王還是要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當下跪在他身前:“陛下~”

  元帝用微弱的聲音道:“朕能得此位,全賴梁王之功。如今朕要北狩,便由梁王來監國吧!”

  “陛下......”梁王聲音哀戚道。

  “此事便如此決定了,梁王,朕不負你,你也莫要負朕。”元帝拍了拍梁王的肩膀。

  梁王身軀一震,將頭重重磕在地上:“臣弟領旨!”

  當日,元帝便率領后妃、公主、太子自建德門出城,北狩前往上都。梁王受命留守大都監國。

  但明白人都知道,留在大都就是做替死鬼。許多官員也借機跟著元帝逃往了上都。

  次日,梁王下令封鎖大都,只進不出,實行嚴格無比的禁軍管理,并開始強召民夫修建城墻防御工事。

  他打算打一場“大都攻防戰”。

  而在大內的城西仁王寺,這一日在寺院中坐滿了番僧,各個都在念經。忽然聽得一聲轟鳴,最高的佛塔頂上忽然冒出一條沖天的龍狀氣柱來。

  眾番僧齊聲喝道:“恭迎國師出關!”

  只是眾番僧齊齊望向佛塔,卻不見人影。

  又過了一會兒,才走出一個人來,只是令眾多番僧目瞪口呆的是,走出的竟然是一個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

  “這......”坐在最靠前的三個弟子也是大驚。

  唯有場內唯一一個書生只是略微驚訝了一番,便起身恭賀道:“恭賀國師,神功大成!”

  那侏儒長著一張皺巴巴的老臉,扯著嘴唇道:“想不到這密宗大法練到后面竟然能夠逆返先天,當真是神奇。只可惜,我還是未悟透最后一層,所以才成了這般模樣。”

  原來,這侏儒就是元廷的國師,元朝最高武力——密宗當代宗主巴思圖!

  再看那座前三位弟子,第三位正是梁王之子虬牙篤——王保保!

  而這書生正是白云觀主耶律清。

  耶律清又對巴思圖道:“國師悟透最后一步是指日可待。只是,國師的二弟子烏哈拉卻是死在了漢人手中。”

  巴思圖狹小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怒色,用難聽的聲音問道,“是什么漢人,竟然殺的了他。”

  “明教教主及五散人、二法王等高手,還有兩位是后起之秀。”

  三位宗師,五個一流高手,兩個超一流高手,十人合力,才堪堪與服了藥的烏哈木打成平手。

  “好,好得很。”巴思圖冷笑道,“我弟子死了,你倒是活著回來報信。”

  巴思圖只是隨口一說,耶律清便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一股恐怖氣息所籠罩,似乎是被遠古兇獸盯上了一般。

  耶律清也是宗師境界上乘的高手,隱隱約約摸到了大宗師的邊緣。但巴思圖什么也沒做,單是眼神便叫他如此心悸。

  這難道就是大宗師?

  可怕如斯,耶律清甚至有一種感覺,對方要殺他易如反掌。甚至連他賴以保命的自殘脫身之法都是無用。

  巴思圖最終還是收回了眼神,耶律清已是渾身冷汗。

  “國師,這次我發現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耶律清半彎著腰道。

  “殺死烏哈木的一個年輕人,他的傳承極有可能,來自于傳說中那個人......”

  巴思圖忽然起了興趣,瞇著眼睛道,徐徐開口道,“你確定?”

  耶律清點了點頭,“中原門派被關押在大都萬安寺,他勢必會前來救人。到時候,國師便知道在下所言非虛了。”

  “若真是那人,也算是我密宗的世仇了。”巴思圖絲毫不避諱道,“我密宗曾有一位前輩,便是死在那獨孤傳人手上。前輩將龍象般若功練至了第十一層,卻仍舊敗給了他。但他深信龍象般若功不會弱于中原任何一門武學,我有幸超越前人境界,便要挑戰整個中原武林。”

  耶律清又道:“國師恐怕要失望了,那小子武功境界不過一流頂尖,尚且不是我的對手,又哪里配做國師的對手。”

  “不。”巴思圖獰笑道,“我說的是整個中原武林。除了張三豐之外,其他人我都沒放在眼里。如今張三豐去向不明,中原武林還有誰是我的對手?”

  如此狂言,如果是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恐怕都會被人說是“大言不慚”。但國師巴思圖說出此語,耶律清卻絲毫不覺得可笑。

  巴思圖作為密宗百年難遇的天才,據說是靈童轉世。至于是不是真的,耶律清不敢保證,但他所知道的是:巴思圖開始練功的時候就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但接觸密宗至高武學龍象般若功僅僅三個月,便修煉到了第八層。

  八層龍象般若功,其威力足以秒殺一流高手。這次閉關修行,巴思圖更是將龍象般若功練到了第十二層,遠超那位法王前輩。僅差一步,便是這門奇功的最高境界,十三層龍象般若功據說擁有半神之力,已不是人間的功法。

  除了那個近乎得道的張三豐令巴思圖感到畏懼外,放眼天下,巴思圖真可以說出那句無人出其右的豪言。

  “師尊,我已將中原武林各大掌門都關押在萬安寺,是殺是剮,只需師尊一言。”王保保上前恭敬道。

  巴思圖搖了搖頭,對王保保和藹道(盡管這個和藹的表情也非常恐怖),“虬牙篤,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的高手加起來,恐怕才有資格與為師一戰。但為師的戰場不是在這里。”巴思圖指了指北方,那是元帝去往的上都。

  “虬牙篤,你便和耶律清一起留在大都吧!切記,能守則守,不能則保命要緊。若是不敵,便來上都找我。”

  當日,巴思圖攜仁王寺眾番僧北上。他們徒步行走,只在隊伍最后拉著一輛馬車,上面裝著幾條木盒。

  若是有人打開木盒,必定會驚得目瞪口呆。因為其中所盛的物件,隨便拿出一樣在江湖中都足以掀起一番波瀾:少林達摩舍利子、峨眉倚天劍、武當太極圖、丐幫打狗棒......中原各大門派鎮派之寶及掌門傳承之物,不知為何竟都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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