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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集物控張松溪

  待他們下得金頂,便有弟子前來向宋遠橋稟告,說是山房外來了三個“惡客”,武功一般,背景卻不小,不好打發。

  “什么惡客,我倒要看看,哪家子的不長眼,敢到武當來撒野。”殷梨亭仗劍道。

  “這么多年過去了,六弟的性子卻是沒變多少。”張翠山笑道。

  他排行老五,年輕時也與殷梨亭玩得最好。

  “是三個總鏢頭。金陵虎踞鏢局的祁天彪,太原晉陽鏢局的云鶴,京師燕云鏢局的官九佳。”俞連舟補充道。

  起初他護送張翠山回山之時,就在路上遭了五鳳刀、三江幫等小幫會攔截。雖是螳臂當車,但也令人不快。

  他們所為的無非都是逼迫張翠山說出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而今日來的這三位總鏢頭,卻是和張翠山有關。

  “他們所來,想必是為了當年‘龍門鏢局’的血案。五弟,你實話與我說,那事是否與你有關。”宋遠橋是相信張翠山的,但他也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復。

  “五哥放心,他龍門鏢局護送三哥不力,害得他終生殘廢。五哥即便真殺他滿門,那也是兄弟情深、激于一時義憤......”

  “胡說!”殷梨亭還沒說完就被俞連舟打斷了,“六弟,你這話要是被師父聽見了,不關你一個月黑房才怪!殺人全家老少,就連豬狗都沒放過,此等滅門絕戶之事,我輩怎可做得!”

  宋遠橋等一起望著張翠山,只見他神色凄厲,過一半晌才道:“龍門鏢局,我一個沒殺!我不敢辜負師父的教導,也不敢累了眾兄弟的情義。”

  宋遠橋等一聽都是舒了口氣。畢竟當年那事是少林眾高僧一口咬定,而張翠山之前有含糊其辭,不肯明言。

  “其中定有曲折,但主要不是你殺的人,那就無事了。”宋遠橋叫了莫聲谷,“七弟,你與我去招待下這三位客人。”

  張翠山也想跟去,卻被張松溪攔了下來,“大哥去料理他們即可,我武當向來以德服人。”

  “只怕我不露面,他們卻是不肯善罷甘休。”張翠山擔憂道。

  “呵呵。”張松溪笑道,“五弟啊,既然你都說了不是你所為,那便不是。我武當只需要給他們個‘不’字即可,他們不信也得信。難不成,還讓你五俠跪著求他們不成?”

  這話說得霸氣!在一旁偷聽的宋青書這才發現張松溪也是個人才啊!

  “你和弟妹在此好生歇息,我回宮去取些物件予那三人,保準他們感恩戴德下山而去。”張松溪故作神秘道。

  半個時辰不到,三人便折返了。此時除俞岱巖在休息外,眾兄弟都聚在廳內敘話。

  方才,宋遠橋只是以武力鎮住了那三個總鏢頭,卻不能使其退去。直到張松溪過來,送了三人各自一個包袱,那三人見了竟當場下跪、磕頭謝罪,說了好些感恩戴德的話才離去。

  眾人都好奇張松溪究竟給了什么物件,聽他得意地說道。

  “稍安勿躁,且聽我細說。先是那太原晉陽鏢局總鏢頭云鶴,卻是個好漢子。當年他背地里連通反元志士要起義造反,誰知盟中有叛徒,將起義之事偕同起義名單全部告了太原知府。恰好那日我尋那太原知府有事,得知此事我索性將知府與那叛徒都殺了,又取走了起義名單和籌劃書。”

  “所以,你方才給云鶴的便是此物?”殷梨亭問道。

  張松溪點點頭,“幸好都是寫在羊皮上的,不然這么多年恐怕都放壞了。”

  又聽他接著說“宮九佳”之事,也是“碰巧”,張松溪在江西遇到走鏢的宮九佳。他運的是價值六十萬兩的珠寶,可是在鄱陽湖卻被“鄱陽三義”圍攻,搶了珠寶。那三人本不是綠林豪強,只是他們大哥被抓在死牢中,三人劫了兩次牢,卻沒救出人來。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劫了珠寶,拿去賄賂官府,減輕罪名。張松溪得知此事后,先是救了他們老大,又讓三人將珠寶還給了宮九佳,只是不讓提及自己的名姓,只留了裝珠寶的錦緞。

  “所以,四哥方才給的就是那錦緞了。”殷梨亭搶道。

  “最后給祁天彪的只有九枚斷魂蜈蚣鏢。”張松溪道。

  五人聽了都是“啊”的一聲。

  “什么是斷魂蜈蚣鏢?”宋青書呆萌地問道。

  宋遠橋正要攆他出去,張翠山卻解釋道:“這斷魂蜈蚣鏢在江湖上名頭極響,是以蜈蚣劇毒淬煉而成,見血封喉,為涼州大豪吳一氓的成名暗器。”

  “是的,這事如今回想起來,我那時也是托大,運氣好了。”張松溪繼續道,“那是祁天彪走鏢時不小心傷了吳一氓的弟子,后來吳一氓便約他決斗。他自知萬不是吳一氓對手,便去請了喬氏兄弟來助陣。喬氏兄弟早些年欠了祁天彪救命之恩,其料這二人口頭答應得爽快,次日卻溜號了。”

  “這么無恥的嗎!”宋青書脫口而出,他還以為這些武林人士都很講信義的。

  “江湖兇險,你個小孩子自是不知。”宋遠橋讓他別插嘴,繼續聽下去。

  “我將事情前后都看得分明,那日扮作叫花子來到他二人決戰的城西。祁天彪是個信人,但吳一氓卻沒留情,交手一個回合便出了殺招。祁總鏢頭是擋不住這一鏢的,便閉眼等死。嘿嘿,我搶上前去,將這鏢接住。”張松溪咽了唾沫繼續道。

  “那吳一氓又連發八枚斷魂蜈蚣鏢,都叫我接下來。若是用我武當功夫,自然不在話下。只是那日我為了隱藏身份,不得不裝成缺胳膊少腿的樣兒,用少林手法去接,最后一鏢險些劃破我的手心。”

  宋青書聽得津津有味,真是比小說還有趣。

  “不過那三大鏢頭武功也太差勁了吧,隨便走趟鏢,碰到個人都打不過。”宋青書故意取笑道。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爹還有我們這么武藝高強嗎!”殷梨亭接話道,“那三大鏢頭武功雖差了些,卻也是入了二流。”

  “青書,行走江湖靠的不是絕世武功,而是一個‘義’字,所謂仁者無敵。那三大鏢頭自身武功雖不高,但他們的鏢局卻是了江南、西北、冀北三地鏢局之魁首。”俞連舟教訓道。

  哦,人多啊。宋青書了然,這三人武功雖然不高,但朋友多啊。若不是還講個武林正義、公平決斗,恐怕早就群起而毆之了。

  “松溪在我七人中最喜游歷,早年游俠江湖,多行義舉,施恩與人,如今便見了善果。”宋遠橋總結道。

  而張翠山聽了四哥的說法,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動。他哪里還不知張松溪所作所為皆是為他暗中化解恩怨埋下的伏筆。

  這天底下哪有這么多的巧合,看似機緣巧合之下,卻不知張松溪明察暗訪、等候時機,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

  張翠山一想到這些,哽咽著道:“四哥,你我兄弟本不該說這個‘謝’字,但龍門鏢局一事,卻是弟妹所為。”

  緊接著,張翠山便將殷素素如何假扮成自己,夜中謀殺龍門鏢局滿門之事詳細道了出來。眾人這才知道為何張翠山此前提起“龍門鏢局血案”一直支支吾吾、不肯明說。

  “既然你已經和殷姑娘成了親,那她便是我武當之人,即便真殺了龍門鏢局滿門,那也是故去之事。人死不能復生,要她償命又能如何?她既已改邪歸正,那前事便不再去提,我們兄弟知道真相便可,其他人問起來一概不知。”

  殷梨亭性子最直,也極為護短,開口出主意道。

  宋遠橋、俞連舟等卻少有的沒去駁斥他。

  “只怕那三大鏢局也不會善罷甘休,他們離開時雖感恩戴德,卻未提龍門鏢局之事。”張松溪擔心道。

  “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嬸子既已改過自新,也該給她機會,你說是不,大哥?”殷梨亭急忙向宋遠橋詢問。

  宋遠橋面臨這等大事也不知如何抉擇,倒是二哥俞連舟先開了口,“不錯。”

  在眾多哥哥中,殷梨亭最怕的還是俞連舟。大哥宋遠橋向來是好好先生,極好說話。只有二哥俞連舟嫉惡如仇、鐵面無私。沒想到今日卻是俞連舟先答應了。

  “此事還是要請示師父。”宋遠橋沉吟道,“一味抵賴,五弟也于心不安。不若這樣,待師父壽辰結束后,我們六兄弟加上弟妹七人一同下山,先找回五弟的孩兒,再下江南,三年之內,我們每人行十件大善舉。”

  張松溪鼓掌道:“甚好!龍門鏢局死了七十多人,我們每人行十件善舉,如能救得一兩百個無辜的性命,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原來,他們所作卻不是為了擋天下人悠悠之口,只是為了問心無愧而已。

  宋青書心中暗道,卻見武當諸子都點了點頭,自是贊成這個法子。

  此事暫定,張翠山又同殷素素講了,二人心中的石頭這才落下些許,安心住回五龍宮,只待兩日后張三豐的百歲壽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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