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村里經常有人說柳大河家的女兒不吉利,但那也只是暗地里說。
柳大河在村里為人還不錯,經常給村人幫些力所能及的小忙,因此大伙多多少少會顧及他的面子。
生孩子是喜事,村里很多人家都送了禮過來,有送雞蛋的、有送紅糖的、還有送其它吃用之物的。
其中最顯眼的是三塊顏色鮮亮的料子。
柳家村收禮,料子算是非常有面子的。
三塊料子其中一塊是村里的花家送的,花家住在柳大河家斜對面,經常送些小點心給阿福吃。
村里人都窮,每天兩頓能吃五分飽就很不錯了,哪有那做小點心的閑功夫,也就只有花家那樣的大富之家才會做。
另外兩塊料子是柳大河的姐姐柳云娘送的。
柳云娘因人長得好,嫁到了鎮上一戶殷實的溫姓人家,溫家在鳳凰鎮上有間賣雜貨的鋪子,聽說生意很好。
不過牛氏是不喜歡柳云娘的,大概是因為漂亮女人對漂亮女人大多天生有敵意吧。
牛氏記起生兒子阿福的時候,柳云娘才送了一塊料子,現在生了個丫頭片子,柳云娘居然送了兩塊料子來。
牛氏臆測柳云娘是故意給她添堵的,為了嘲笑她生了個女兒。
她在心里把柳云娘咒罵了好幾遍,不要以為嫁了富貴人家就了不起了。
生阿福的時候牛氏的娘家也是送了一塊料子來的,這次生了女兒,就只送了些雞蛋過來。
牛氏看著身邊小臉兒皺巴巴的女兒,覺得娘家人真是合自己的心意,生了女兒本來就應該如此對待,要不大伙怎么都說女孩子是賠錢貨呢。
柳家村喜歡給孩子起賤名,認為起了賤名才好養活。
所以村里什么狗屎狗蛋之類的名字很受歡迎。
當初柳阿福的名字就差點成了柳狗蛋。
給孩子取名是長輩的權利,這權利本該握在柳大河的爹柳全手上,但是老柳家跟柳大河現在是不來往的。
柳大河的老娘徐氏看緊了全家人,絕對不讓家里人沾柳大河這個掃把星,所以取名這事只能柳大河自己來了。
牛氏想學別人一樣給兒子起個賤名好養活,柳大河堅決反對。
柳大河在鎮上木工店是跟著東家識過幾個字的,第一個孩子的降生讓他覺得很滿足很幸福,于是和牛氏商量道:“就叫阿福吧,希望他是個有福的。”
柳大河還有半句話擱在心里沒說――不要像他爹我小時候過得那樣苦。
雖然老柳家不認柳大河,柳大河卻從來沒有忘記過老柳家,他一直都認為沒有他爹柳全,他柳大河是活不下來的。
逢年過節的時候,柳大河都會托人給老宅送東西過去,待阿福長大些,就讓阿福送節禮過去。
阿福受自家老爹連累,每次過去老宅被奶奶徐氏冷眼相待。
妹妹起名字這件事阿福一直惦記著,他經常仰著小腦袋問自家老爹。
“爹,咱給妹妹起個什么名字好?”
柳大河想著三個哥哥家一共生了六個閨女,就摸了摸阿福的小腦袋道:“堂姐妹里面你妹妹排第七,就叫小七好不好?”
村里已經有好幾個狗蛋了,還有桃花杏花一大堆,小七這個名字不錯,村里一個重名的都沒有,阿福聽了很喜歡。
他對著妹妹的小臉越看越喜歡,妹妹的小臉白白胖胖的很討喜,已經不像剛出生時那樣紅彤彤的,果然爹爹說的是對的。
轉眼間小七已經滿三個月了,但是這孩子夜里總是啼哭不止,牛氏被吵得有些不耐煩,經常偷偷地用手掐那小身子。
有一回竟被阿福看到了,阿福很心疼妹妹,“娘,妹妹還那么小,你怎么能掐她呢?怪不得妹妹總是哭。”
“我掐她是她的福氣,沒有我她可來不了這世上。”
牛氏拉住阿福的手,“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你爹。”
小小的阿福,不可能對牛氏產生影響。
牛氏鉆了牛角尖,心里恨不得沒生過這個女兒,因為生這個女兒的時候可是差點送了自己的老命。
要不是自己命大,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這一日,村里來了位穿寬大道袍的年輕道士,長得頗為俊俏,白暫細長的手上搖著鈴。
“兩文錢算一卦,兩文錢――你買不了吃虧,兩文錢――你買不了上當,真正的物有所值…”
不得不說,外表真的很重要,半年前村里來的那個年紀很大的老道士,就沒什么人搭理。
這次換成了帥氣的年輕道士,村里女人們的熱情就被點燃了,圍在俊俏的沈道長周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沈道長仙風道骨。”
“沈道長哪里人士?可有娶親:?”
“沈道長,幫我也算一卦。”
牛氏懷里抱著白白胖胖的女兒小七,費了老鼻子勁才擠到沈道長面前。
“道長,幫我家孩子看看,這孩子晚上成夜成夜地哭,一點都不消停。”
小蘭見到牛氏插隊有些不高興,攔住牛氏,“牛氏,你咋插隊呢?我可是排在你前面的。”
牛氏霸道慣了,不理會小蘭,從錢袋里拿出幾個錢遞給沈道長,“道長快幫我家小七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沈道長接過錢認真地看向牛氏懷里的女孩子,掐著手指算了一會,然后對牛氏道:“這孩子出生的時候正值天狗食日,命中帶煞,克六親,是天煞孤星的命。”
牛氏聽了沈道長的話,感覺終于找到一個知音,心里說不出的激動。
邊上的村人對沈道長都是一臉的信服。
“沈道長真是神了,居然算得出大河家的小七是天狗食日的時候出生的。”
“沈道長算得好準啊!”
牛氏懷里的小七此刻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沈道長,沈道長對上那雙眼睛心里莫名有些慌亂,不由自主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牛氏面帶憂色,“沈道長,有沒有破解的法子?”
沈道長從褡褳里摸了塊桃木牌遞給牛氏,“這塊桃符是我祖師爺開過光的,給這孩子隨身帶著,可化解七八分。”
“多少錢?”
沈道長伸出五個手指,牛氏感激涕零地又遞上了五個大錢,對著沈道長再三道謝。
回到家里牛氏立刻找了根麻繩將桃木牌串起來掛在了女兒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