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這身子康復的如何了?”秦煥禮見他臉色蒼白,不由的問了一句。
“還好,眼下勉強能走了。”梁元儼笑得有些虛弱。
他雖然傷的不輕,但是傷在肩膀上,醒過來之后躺了些日子,大夫就叫他下來走動,說是這樣能活血,有利于傷口恢復。
聽聞秦南風封了國公爺,今朝宴客,他說什么也要來這一趟,盛梨花是怎么攔都攔不住,他又執意要帶著把云姌,加上秦家又是把云姌的妹妹家,盛梨花一氣,就稱病不曾來。
“快,快扶著些。”秦煥禮忙吩咐一旁的小廝:“成國公先請進,風兒在正廳里頭等著呢,進去直走便到了。”
梁元儼答應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抬眼看了看頭頂上有些陳舊的府邸匾額,問他:“官家親賜了國公府,秦大人為何不舉家搬遷過去?”
“不急,這倉促之間什么也沒預備,等過一陣子都預備妥當了再過去。”秦煥禮笑著回答。
實則,是他念著秦春深去了沒多久,尸骨未寒,怕他魂魄歸來,找不到家人,打算等三年之后再做這搬遷之事。
不過他也說過,倘若云嬌他們夫婦若是不愿意在這老宅子待著,大可先搬過去。
云嬌體諒他一把年紀了,有喪子之痛,且他性子又保守古板,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他們兩人要真是搬出去了,恐怕又是另一番說辭,畢竟分開住了,同分家就沒什么區別了。
且她要打理著這個家,搬出去住了也不太方便,再說住在什么樣的地方,她還真不是多么的在意,只是家里的園子實在是太小了。
好在官家賜的那個宅子足夠大,她打算忙過了這陣子,請些工匠去把那里的園子先好好的修一修,反正想搬過去還得兩年多的,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整頓一番,那是再好不過了。
官家派人來宣旨的時候,又賞了不少金銀財寶,如今她可謂富得流油,最近正在盤算著得空了再去買幾個鋪子,好讓銀子生銀子。
秦家花廳,云嬌笑吟吟的招待著前來做客的夫人、姑娘們。
一群人簇擁著她,說說笑笑真實好不熱鬧。
就連一向不大愛出門不喜同人打交道的趙忠竹身邊,都站了不少夫人,爭先恐后的同她說著話。
“六姐姐來了?”云嬌見把云姌進門,往前迎了幾步。
“是啊,來了。”把云姌也不笑,走上前去看了她一眼。
“成國公夫人呢?”云嬌見她是一個人進來的,不由得問了一句。
盛梨花是梁元儼的正妻,她沒來,怎么也得問一聲。
“她說身子不適,今朝就不來了。”把云姌側過臉看著她:“你如今也是國公府的少夫人了,同她平起平坐,不用巴巴的去討好她,還特意問一句。”
她說著就自顧自的找了個位置坐下了,也不管旁的人。
“這話是怎么說的?”
“就是,人家宴客還不能問問客人怎么沒來了?”
“她怎么越活越不懂事了?以前沒覺得她說話這么尖酸刻薄。”
把云姌這么一來,不少人就都小聲的議論起來,說是小聲,但還是能“恰到好處”的讓云嬌聽到。
云嬌只當是不曾聽到,笑著招呼他她們:“眼下,人都來齊了,請大家各自落座吧。”
眾人見她不開口,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于是都聽了她的話,各自找相熟的人一起坐了下來。
隨后,婢女們便端著各色的佳肴進來了。
云嬌再次起身,招呼大家開席,眾人客氣恭維一番,這才動了筷子。
云嬌與幾個伯府、國公府的夫人們坐在一桌,這些夫人,年歲都不小了,她們家里的夫君都是皇親國戚,熬到了年頭,這該有的地位自然就到手了。
云嬌坐在她們中間,笑顏如花,看著就像她們的女兒一般,但她絲毫也不怯場,面帶微笑的傾聽她們說話,時不時的回上一兩句,無論是應對還是氣度上,都不輸她們,甚至堪稱表率。
在場許多人都是邊吃邊側目悄悄看她,心中都很是驚嘆,這樣的人,果然是配的上秦南風那樣的天之驕子的。
而邊上一桌,坐的是云嬌家中的姊妹幾個,還有一些她們做姑娘的時候相熟的好友,氣氛還是挺融洽的。
“六妹妹。”把云姝就靠著把云姌坐,見邊上的人都不曾注意到她們,便小聲的招呼了一聲。
“怎么?”把云姌正捏著筷子,不知在想著什么,叫她喊的回過神來。
“就是…你方才對九妹妹說話太不客氣了,這里這么多人呢,又是九妹夫封國公這么大的喜事,大家歡喜一些不好嗎?你就別沒事找事了。”她從嫁給了茹玉,性子確實收斂了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無論怎么收斂她也還是個心直口快的。
把云姌跟云嬌說話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想說她了,只是礙在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也就忍住了,等著私底下勸勸她。
“這有什么?”把云姌不以為然:“我平時都是這樣同她說話的。”
“平日是平日,今朝這么多人,你得給她留些面子,你那樣說話,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姐妹不和睦呢。”把云姝還是覺得她這樣不對:“等吃完飯走的時候,你干脆就別說話得了。”
“用不著你管。”把云姌沒好氣的拔高了聲音:“再說了,把云嬌都沒意見,你有什么意見?怎么著,看見人家成了國公夫人,便上趕著拍馬屁?”
“你…”把云姝頓時氣紅了臉。
她跟九妹妹,哪用得著拍馬屁?而且,九妹妹也不是那種聽幾句好話就能跟人親近的人。
“你什么你?這幾年,你拍的馬屁不少了,整天圍著她就像一只搖尾乞憐的狗,我看,你都已經忘了你是誰生的了吧?”把云姌看著她,陰陽怪氣。
“你…”把云姝抬起手來就要給她一巴掌。
“怎么了,你們吵什么?這么多人呢,快別說了。”把云妡坐在把云姝身旁,一瞧情形不對,連忙拉住了她。
“我就說讓她對九妹妹說話客氣點,你看她…”把云姝反應過來這是什么場合,自然不想再動手,便朝著把云妡嘀咕。
把云姌輕哼了一聲,此時,桌上的其他人都已經看過來了。
“四妹妹說的對。”把云妡抓著把云姝的手,勸道:“六妹妹,九妹妹今朝這是件歡喜事,她成了國公夫人,咱們姐妹幾個不都沾光嗎?
所以我們都好好的,別給她添麻煩了。”
旁人有沒有沾光她不知道,但從秦南風當上國公之后,她在家里的日子比從前好過多了。
“是啊。”把云嫣在她們對過,同把云嬋坐在一道:“六妹妹,有什么事情等今天朝過去了再說吧。”
她雖然沒有聽到她們幾個說了什么,但是把云姌為何這樣,她猜也能猜到,還是連燕茹那個坎兒沒邁過去。
大概是今朝九妹妹太風光了,六妹妹看著就覺得心里不舒坦,故意這樣找事。
她是覺得連燕茹該死的,不過這話總不好說出來。
她們姊妹幾個本以為,這樣勸一下,把云姌總歸是要收斂一點,先把今朝混過去,不要讓這么多人看了笑話。
至于把云姌這樣對云嬌,她們倒是不覺得奇怪,畢竟自從連燕茹去了之后,把云姌便一直對云嬌說話都是沒什么好口氣的。
她們以為,把云姌今朝也只不過是尋常罷了。
“沒你的事。”可不料,把云姌不僅不收斂,反而更加張揚起來,她呵斥了把云嫣一句,接著又站起身怒對把云妡、把云姝:“你們兩個,到底還是不是人?
旁的人也就罷了,你們可別忘了,你們是娘親生的。
你們可記得娘當初是怎么死的?臨死的時候,你們可曾見過她最后一面?”
偌大的花廳,眾人都坐著吃飯,原本熱熱鬧鬧的說說笑笑,唯有她忽然站起身來了,而且又這樣大聲的說話,眾人頓時都停住了話頭,朝著她看了過去。
“你做什么!”把云姝性子急,連忙伸手拉她:“這么多人呢,你做事能不能分點場合?”
“我分場合?把云姝,我看你是忘了,你以前做了多少不分場合的事情了吧?”把云姌一把甩開她:“你們追著殺母仇人溜須拍馬、迎逢討好,我是不管的!
但你們也別管我忘不了殺母之仇!”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都與相熟之人互相對視了幾眼,把云姌這幾句話有故事!這回可有好戲看了!
這些人,雖然都是高門貴婦,名門千金,可論議論起旁人的是非來,半分也不比市井小民差。
隨即,便有人想起把云姌口中之人來。
“她說的是連燕茹啊?連燕茹當初不是有病,到莊子上去養病,后來病死了嗎?”
“沒錯,不過說是養病,或許只是借口呢,畢竟都被貶為姨娘了,誰知道做了什么錯事,你說是不是?”
“她說的‘殺母之仇’是什么意思?連燕茹是被人殺死秦南風的?”
一時間,花廳里說什么的都有。
“六妹妹,你坐下,不得胡言!”把云妡難得擺出長姐的威風來,伸手拉過她:“你給我好好吃飯。”
“我吃什么飯?我不吃!”把云姌掙脫了她的手:“你以為我愿意來吃這頓飯?我要不是為了來找把云嬌算賬,我都不愿意踏進這個門檻,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你們個個都拿她當個寶,我卻不稀罕,她別說是做個國公夫人,就算是進宮去當妃子,也別想入我的眼!”
“你夠了你,還在胡說,跟我走。”把云妡要拉她出去。
“六姐姐為何如此?可是我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就在此時,云嬌忽然站了起來。
她注視著把云姌,不急也不惱,從容不迫。
“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端什么國公夫人的架子了。”把云姌冷眼看她:“實話告訴你吧,我今朝來,就是為了揭開你的真面目,讓大家瞧一下這身的美貌如花、進退有度的新晉國公夫人,內里到底是副什么樣的嘴臉。”
她狠狠的瞪著云嬌,那恨那怨,都寫在了臉上。
“六姐姐想說什么,不妨直說。”云嬌依舊不動聲色。
“我想說什么,你不知道嗎?”把云姌拔高了聲音:“那你倒是告訴告訴我,我娘當初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你娘怎么去世的,我還真沒法子告訴你,畢竟我當初不在場。
不過,她跟前是有嬤嬤的,而且當初你娘的尸體運回來的時候,這些事情嬤嬤應該都是對你交代過了的。
若是你還沒有聽明白,我可以命人替你去把那個嬤嬤接來,再說給你聽一回。”云嬌緩緩地道。
“你少給我裝蒜!”把云姌手怒氣沖沖的揮了一下:“我問你,我娘是怎么被貶為姨娘,又怎么會瞎了雙眼被送到莊子上去的?還是最偏最遠的莊子!”
“你娘怎么會變成那樣,那就得問你娘了。”云嬌不緊不慢的回了一句,又道:“六姐姐今朝若是來赴宴的,那么我歡迎,若是來理論這些事情的,那我就不留你了,請吧。”
“把云嬌,我看你是心虛了吧,你敢不敢把當初的事情攤開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個清楚明白?”把云姌不依不饒的,甚至還往前走了幾步。
“送客。”云嬌朝旁邊吩咐了一句。
立刻有幾個婢女上前,去拉著把云姌,將她往外帶。
把云姌奮力掙扎,口中大罵:“把云嬌,你做賊心虛,我娘的死肯定跟你脫不了關系,你想抵賴,我告訴你,做夢…”
“等一下。”云嬌叫住了那幾個婢女,親自走上前去,正視著她:“把云姌,我不清楚你娘是怎么死的,但是你應該清楚,我娘是怎么死的。
就憑這一條,我就算是真的對連燕茹做點什么也是天經地義的,你覺得真要是我動了手,我會沒有膽量承認?”
她這話說的模棱兩可的,也只有她們姊妹幾個才能聽懂,外人只能胡亂猜測。
但那些看熱鬧的也從中看出了一點,那就是連燕茹似乎是對云嬌的生母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否則她不會說的這么理所當然。
“你!你就是故意的,說的這么冠冕堂皇,你以為…”把云姌拼命的伸手去指她。
“帶出去。”云嬌皺著眉頭,看著極為不耐。
“住手!”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一道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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