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暗紅色石塊混雜著各種金屬壘砌而成的一棟近二十米高的哥特式建筑坐落在萊茵河畔的西側。
四座蒼白的尖塔高高聳立,如同四名忠誠的守衛,將暗紅色的永夜教堂包圍在中間。
繪制著由黑色條紋構成各種詭異圖案的灰窗玻璃鑲嵌在教堂周圍的墻壁上,仔細看去仿佛能見到上面的詭異圖案正在以某種可循的規律旋轉著。
教堂上方連接著尖塔的飛扶壁上,三五只渾身漆黑的烏鴉停留在上方,梳理著羽毛的同時,轉動著猩紅色的眼珠,觀察著教堂前方由青石磚鋪成的廣場上站立的民眾們。
盧克沉默的站在人群中,注視著前方從教堂左側回廊中步行而出的一名有著銀灰色卷發,穿著印有淡金色花紋灰袍,手拿一本黑色封皮書的老人。
老人走到廣場前方的高臺前,在兩名穿著黑色西裝的巡邏官的幫助下,踩著小板凳走了上去。
站在高臺上,俯視著交頭接耳的眾人,老人的眉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肅靜。”
老人開口了,他的聲音蒼老而又深沉,穿透力很強。
廣場上的民眾漸漸安靜了下來,僅余下的依然在熱切的討論著今晚去哪里喝酒的三人也在周圍人的目視下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但他們依舊沒有停止談論,聊得依然很熱切。
“請將無禮的人帶走,先生們。”
老人面無表情的轉頭朝著站在自己側后方高臺下的兩名巡邏官說道。
三人在眾人的矚目中被巡邏官請了出去,他們雖面有不甘,但很有自知之明,并沒有選擇鬧事。
“好了各位,巡邏官的工作不需要不遵守命令的人,很顯然他們是不合格的。”
老人壓了壓手,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眾人看著他的表情,心中對于這名永夜教堂的灰袍教士多了一絲敬畏。
畢竟在他們眼中,巡邏官就已經是很高大上的存在了,能驅使巡邏官的人,肯定更高大上。
“現在,讓我們來談一談你們的工作問題吧。”
老人說了一句,就停了下來,他看了眼底下安靜傾聽的眾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最近我們的永夜鎮頻繁發生野獸襲擊事件,這是一件不幸的事。”
“讓我們為那些因此事而逝去的人祈禱。”
老人的聲音很沉重,他閉上眼,伸出自己的右手,在身前做著奇怪的禱告動作。
廣場上的人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無動于衷沉默的看著老人,一部分的人有樣學樣的模仿著老人的動作。
但沒有人選擇在這個時候說話。
寂靜的禱告持續了近一分鐘的時間,老人睜開了眼,平靜的注視著廣場上的眾人,再次開口。
“在同野獸的戰斗中,我們英勇的巡邏官們,很多都負傷了,他們暫時失去了戰斗能力,為了彌補他們的缺口,我們決定招募你們,你們將擔負起守衛家園的職責。”
“勇敢的孩子們,我很欣慰,我從你們的臉上,看到了勇敢與拼搏。”
“看到了堅強與毅力...你們都是最棒的!”
老人的話,富有感染力。
看著周圍人在聽了這人的話后,臉上抑制不住的喜悅與激動的表情,盧克心中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有些擔心。
老人越是贊美,越是夸獎,就越說明他需要自己這群人去幫助他們抵御那些名為野獸實為怪物的存在。
而看看自己這群人都是一群什么人?
盧克看向身邊,無一不是穿著低廉亞麻布制成的長袍或者短衣短褲的貧民,瘦弱幾乎和他們相伴。
貧民面對怪物能有什么戰斗力?
盧克自問除非他們能夠和自己一樣產生異變,否則就是上去送人頭的。
他緊緊的盯著老人,想要看看他還會說些什么。
只是,許多人因為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而交談了起來,老人的講話被迫打斷。
他低著頭,看著底下攢動的人群,眼中的不耐煩神色一閃而過。
過了片刻,議論聲小了一些,多數人帶著不安的神情看著老人,激動過后,他們才忽然想起來剛剛那名灰袍教士可是趕走了那三名吵鬧的人。
老人揮了揮手,重新恢復了和藹的模樣,示意惶恐的眾人安靜下來,他接著說道:
“不要害怕,迷惘的孩子們,你們需要繼續保持這種心態,我希望在待會,能夠看到你們站在我的身后,成為我的伙伴,守衛這座永夜鎮。”
安撫著眾人的情緒,老人臉上帶著笑,只是在盧克眼中,他的笑是如此的刺眼,如此虛偽,如此雙標。
“孩子們,我知道此刻你們心中充滿著喜悅,但我不得不提前告知你們,野獸很危險,你們或許會因此而喪命,你們還愿意保護永夜鎮嗎?”
只是老人接下去的話,卻讓上一刻依然如飲蜜糖的眾人,在下一瞬間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澆在腦袋上。
喪命這兩個詞,使得他們中多數人的臉色蒼白了許多。
他們只是想掙錢,他們并不想送命,就連受傷,他們也是惶恐的,因為受傷,就代表了他們將可能成為殘廢。
這個時代的人,對于死亡是畏懼的。
瞬間的寂靜,使得高臺上的老人有些尷尬,盧克甚至看到了他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任你百般夸贊,你都想不到他們是有多怕死吧?”
心中暗自竊笑的時候,盧克忽然聽到了一個有些另類的聲音 “我們不是懦夫!我們不會懼怕死亡!“
“我們會守衛我們的家園!哪怕拼上我們最后一口氣,也要殺死那些野獸!”
“伙計們!想想你們的父母兄妹!想想家中的妻兒!為了他們,難道我們不應該拼上自己的性命嗎?”
這話說的很高大上,很有骨氣,很有勇氣。
讓盧克不禁感慨這個世界,原來也是有真英雄的。
只是當他循著那個聲音望過去的時候,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這個世界也流行找拖了??”
那個赤紅著面,梗著脖子,大聲說話的人,盧克認識,而且有些熟悉。
就是之前被自己拉住衣服的那名有些虛胖的中年巡邏官。
此刻的他,穿著一身灰色亞麻長衣和短褲,作碼頭工人裝扮,依然在大聲闡述著鼓舞人心的話。
他身邊的一些人也在附和著他,只是聲音沒有他大,看起來應該是一伙的。
但他們依舊低估了貧民們的怕死心,除了他們以外,幾乎所有的人都低著頭,如同鵪鶉一般。
現場一時間再次陷入尷尬的場面。
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那人和高臺上的老人瘋狂眨動著眼皮,仿佛在拍摩斯電碼。
盧克差點笑出聲,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畢竟這個時候一點多余的動靜,都會吸引到他們的注意。
悄悄的拉了下兜帽,盧克將自己的身子藏在人群中繼續窺視著。
兩人用眼皮拍了將近兩分鐘的電碼,似是終于下了決定。
老人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
“前十名報名者,我可以做主讓他們直接成為正式的巡邏官,并且每人直接發放20先令的安家費,前二十名報名者,在結束野獸襲擊事件后,我會向上申報,讓他們也成為正式巡邏官。”
老人的話音落下,包括那名虛胖中年人在內,一共有六人立刻舉起了手,他們直接走到了老人的身后。
盧克觀察著周圍的人,一些人面紅耳赤的盯著那六名站在老人身后的人,呼吸急促,雖然很心動,但臉上依舊帶著糾結的表情。
回報很豐厚,但很可能會死,他們依然在猶豫著。
不過盧克不會再猶豫下去,機會就在眼前,抓住就是了。
盧克舉起了手,低著頭一路小跑著來到老人身后。
而那名老人在見到終于有不是自己安排的人行動之后,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重賞之下,總是會出一兩個不要命的人,自己要的就是這種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