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失眠了。
閉上眼就會出現小艾米被怪物吞噬的慘狀。
清晨,天灰蒙蒙亮的時候,雨就停了下來。
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閣樓的窗戶邊上,看著屋外的情況,已經有膽大的人在同伴的陪同下,走入萊利叔家敞開的門。
只是他們剛進去沒多久,又都會尖叫著臉色蒼白著連滾帶爬的倒退而出,有些人甚至直接在門口處彎下腰嘔吐起來。
里面的情況,似乎很凄慘,盧克是這樣認為的。
“咕嚕嚕...”
腸胃蠕動發出了響動聲。
疲憊感與饑餓感接踵而來。
盧克扶著木墻晃了晃腦袋,走到床邊提起鐵斧下了樓。
再次痛飲冰水,冰冷的水流沖擊著自己柔嫩的腸胃,刺激著自己的胃腸壁黏膜,腸胃一陣收縮痙攣,盧克忍著不適感強行將自己灌飽。
休息片刻,身體得到緩解后,盧克收緊自己的腰帶,開始拆釘子。
直接用手比用羊角錘后方V字開口方便的多,盧克捏住釘子的頭部用力一拉,原本沒入木板的釘子就被直接取了出來。
花了5分鐘的時間,用來加固的桌板與板子全被盧克卸了下來,放到壁櫥下。
盧克又花了10分鐘的時間整理出門的行裝。
將鐵斧斜插在灰袍內里的自己伸手就能摸到的腰帶右側面,將錢袋子掛在腰帶左側,腳上穿著一雙新編織的草鞋,盧克深吸一口氣,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雨后的空氣,本該是清新暢爽的。
但現在盧克的鼻尖充斥的卻全是濃濃的酸味以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令人后背寒毛直豎的惡寒,這種感覺是從萊利叔家屋后的草叢中傳來的。
那里是之前那只怪物離去的地方,盧克沒有多想,依舊平靜在朝著永夜鎮方向的泥濘路面上走著。
地面粘稠,一腳踩下去,帶起一鞋底的黃泥,好在草鞋的鞋底做的比較高,盧克的腳面上并沒有多少泥。
走過萊利叔家門前空地的時候,盧克側頭看去,依然有幾個人正在探頭探腦的朝里望去,全都是年輕人。
或許是出于好奇心的原因,盧克心中不免猜測。
他沒有好奇的湊上去看萊利叔家的慘狀,因為那只會加深盧克腦中的畫面感。
盧克直接走了過去,向前走了大約百米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了幾個年輕人的叫喊聲。
“盧克你要去森林中嗎?”
“盧克,等一下。”
“盧克,嘿,停一下。”
駐足,盧克轉過身,是三個認識但不熟的年輕人。
盧克有些臉盲,所以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他只能默默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跑過來。
三人跑到盧克身邊,其中一名身材比較高大,有著鷹鉤鼻,一頭褐發的男子喘了口氣,直起身面帶微笑的看著盧克,他有著一雙天藍色的眼珠,只是從他的眼神中,盧克怎么瞧,怎么看,都覺得他不懷好意。
“盧克,我們從老約翰那里聽說了你的事,你是想成為一名獵人嗎?去森林的話,帶上我們,怎么樣?”
盧克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他又看了看站在這人左右兩邊的青年,他們也都是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己。
“很抱歉,我目前沒有要去森林中的打算。”
盧克聳了聳肩,回答了他們的問題后,直接轉過身再次踏步走在泥濘中。
“嘿!我就說,盧克這個膽小鬼怎么可能去森林,那里可是有很多兇猛的野獸的。”
“哼哼,他從小到大連只雞都不敢殺,怎么可能有膽量去森林!”
“就是,老約翰那個老頭竟敢拿膽小鬼盧克的事來教訓我們!”
身后傳來了陰陽怪氣,莫名其妙的嘲諷聲,且聲音還很大,像是故意在說給自己聽。
盧克撇了撇嘴,頭也不回的繼續走著,這種小兒科的嘲諷,就像是螞蟻站在大象面前揮舞著自己的觸須,以求一戰,毫無吸引力。
一路平安無事的進入永夜鎮。
一股肅穆而又壓抑的氣氛,充斥著整座永夜鎮,這是盧克的直觀感受。
和20多天前相比,此刻路上行人幾乎個個都披著長袍斗篷,遮著臉,不與人交流,匆匆在街上走過。
盧克經過約瑟夫醫生診所前的時候,駐足停留了一會。
門依然關著,門前的水井被人用大石塊封了起來。
診所后方原本用竹片圍起來的籬笆墓地也被人為的用石塊加高加固,目測有接近四五米的高度,從外面根本看不見里面的模樣。
最為警醒的是連接著診所與墓地中間位置的地方,還插著一塊牌子。
上面用紅色的顏料寫著“禁止窺視,禁止進入”八個大字,旁邊還畫著一些意義不明的線條,像是一扇關閉的大門。
盧克自然不會做傻事,他直接朝著自己經常去買黑面包的那家店走去。
在從一條小巷中走過的時候,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從側面的墻壁處,直沖他的鼻腔。
出了小巷,前方的街道上,一群穿著黑西裝的巡邏官封鎖了現場。
他們面無表情的站在用黑色繩子封起來一片空地的四個角上,阻擋著周圍人的靠近圍觀。
盧克站在人群中,好奇的探頭朝被封鎖的那棟二層石制建筑中望去。
里面同樣人頭攢動,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東西,只隱約能夠聽到一兩聲狂野的嘶吼。
只是看著周圍人群緊張而又蒼白的臉色,以及耳畔若有若無的嘶吼聲,盧克心中有了某種猜測,他決定繼續看下去。
過了會,四名穿著白袍,戴著白帽的人抬著擔架在巡邏官的幫助下,迅速分開人群,將一名腹部被以不規則形狀撕裂的巡邏官運送出來,健步如飛的朝著左側似乎是他們臨時搭建的駐地跑去。
四人匆匆遠去,又匆匆跑來。
圍觀的時間不長,卻已有六名巡邏官負傷被轉移。
他們受傷的部位也不盡相同,只是多是不規則的撕裂狀,像是被某種怪物的爪子撕扯開的。
現場已經有穿著得體西裝,手中拿著紙筆的人開始和守衛的巡邏官溝通,詢問著他們,希望他們能夠告知其中的情況。
盧克身邊的環境有些嘈雜,他大致聽到了幾個詞。
“戰斗,野獸,守衛。”
“咕嚕嚕...”
正當盧克聽得認真的時候,腹部的腸鳴使得他回想起自己已經一天多沒有吃東西,饑餓感直接接管了他身體的控制權。
他快步朝著相距僅有百米的面包店跑去,準備買上黑面包之后再來圍觀。
只是很不巧的是,面包店門口懸掛著一塊店鋪出租的牌子。
站在店外,盧克有些失望,整個永夜鎮的面包店他都光顧過,他知道所有的黑面包都是摻沙的,唯獨這家店能夠在摻沙后還能有良心的加入一小勺糖,讓黑面包不是那么難以下咽。
但偏偏它在有著像盧克這樣的忠實顧客的情況下就這樣關門了。
坐在面包店門前的臺階上,盧克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揉著肚子,有些苦惱。
他正在尋思著自己是用僅剩的錢去購買那些難吃的黑面包,繼續宅一段時間訓練自己,然后再找份工作,還是去酒館吃一頓好的,然后直接去找份工作。
歸根結底,工作都是要找的,診所關門,意味著盧克失去了每個月10先令的工作,他必須要重新尋找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
“鞋匠學徒?裁縫學徒?挖煤工人?碼頭搬運工?”
自己只是一個貧民,沒有身份背景,上面四種工作是盧克所能想到的。
“快走,聽說最近巡邏官人手不足,正在大量擴招臨時工,不論身份,只要表現優秀就有轉正的機會,我們快去報名!”
“還有這么好的事?走快點,再晚人招滿了,就輪不到我們了!”
像極了前世電視中某些招牌廣告的對話從自己身前經過的兩名穿著打滿了補丁長袍的年輕人嘴中傳出,他們的聲音雖然小,但還是讓聽力強化后的盧克聽得清楚。
他抬起頭凝視著他們跑過的背影,有些心動。
巡邏官的存在,較為特殊,在盧克之前的特意了解中。
他們不屬于當地政府管轄,是直屬于某個機構,專門負責維護社會穩定。
盧克起初有想過成為巡邏官,畢竟從他們能夠發放統一的西裝中,盧克可以得出他們的收入一定很棒,很符合自己前世精英人士的風范。
但現實卻給了盧克一個大耳刮子,階級分明的社會,他的貧民身份,只允許他尋找貧民的工作。
而如今,機會出現在他面前,一份高收入的穩定工作明晃晃的擺在眼前。
天授不予,反受其咎。
華夏古語的深刻道理,盧克還是深有感觸的。
要是自己能夠加入巡邏官的隊伍,就可以更好的隱藏自己的異常,燈下黑這種事,在這個時代或許更容易出現。
想到此處,盧克不再猶豫,循著那兩人的背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