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之人,再想入城,也是必須經由醫師檢查,才被允許。
即便李邵身為唐家弟子,也得遵守。
索性,他也沒有挑戰這個規矩的想法,現在正老老實實地排著長隊。
等到面前只排著十幾人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不!我沒感染!”
木棚當中,忽然傳來一個男子凄厲的呼喊。
旋即,篷布忽然鼓脹起來,里邊正有一道人影欲破布而出,但隨后,仿佛受到什么力量影響,被硬生生抓了回去。
凄厲的叫聲戛然而止。
排著長隊的人群,臉上大都掛著一幅習以為常的神情。
只有幾個沒有遇見過此等狀況的人,隱隱有些騷動,但在周圍人的勸說之下,也很快平靜下來。
李邵抬頭看去。
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漢子被抬了出來,雙目緊閉,似已陷入昏睡。
隨后,就由一隊士卒過來接手,帶著灰衣漢子,往旁邊樹林行去,很快就消失在林中深處。
旁邊有人低聲談論。
“那人會被抬到何處?”
“感染了邪炁的人,幾乎都會變成毫無理智的白瞳獸,那些士卒應該是將其抬到林中殺了吧,畢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似乎也有些不好。”
“唉,這世道…”
說話之人也只是低聲感慨,語氣當中卻是對士卒的行為并沒有絲毫反對之意。
這話卻讓李邵心里一動。
灰衣漢子會被制服在木棚之內,這點并不出乎意料。
早在上次,就已知曉,木棚之內不僅坐著醫師,也坐著幾個道士。
無論何人想要鬧事,都會被其用雷霆手段鎮壓。
讓李邵感到驚訝的,是那灰衣漢子陷入昏睡的姿態,與須洞當中昏睡之人,何其相似?
真的是被士卒帶入森林當中擊殺了么?
怕是不見得吧。
想著這些,前面幾人都已過了。
李邵帶著劉長仁,在一次檢查之后,又回到了安穆城。
這次就沒士卒領路了,但幸好記得往返路線,不一會,就行至居住的客棧前門。
李邵先讓劉長仁回去,自己則是找來一個小二。
“客官,有何吩咐?”
“小二,我想問一下,今日可有人來尋我么?”
小二想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那好。”
李邵擺擺手,示意小二可以離開,自己心底卻是思索起來。
今日上午在周邊感受到的那股窺伺之意,現在也已消失不見,更沒人過來問詢出行,如此說來,安穆縣衙這是完全無視我了么?
李邵在說出自己是唐瑾的身份之后,便已做好安慕縣衙前來試探的準備,但沒想到,卻是直接無視。
轉念一想,又覺得正常。
他只是一個不受重視的唐家弟子,沒什么危險性,也不能為安穆縣帶來什么助力,既然如此,縣衙又為何前來找他?
直接無視就好了。
李邵搖搖頭,便也回了房間。
須洞當中。
羅衣男子站在一盞青銅油燈底下,臉色不斷變換。
如果僅僅只是抽血的話,還不至于如此猶豫。
但問題是,可能么?
看著一排排昏睡的感染者,羅衣男子猛地一咬牙,走了幾步,來到木架中間某面未被遮擋的巖壁面前。
伸手暗下,微微用力,只聽得一聲悶響,巖壁竟然緩緩旋動,露出背后修建的一座石頭密室。
密室中央,放著一張不大的灰色石床,其上躺著一個中年男子,身材偉岸,膚色古銅,頭發已是大半花白。
緊閉雙目,臉上掛著一張蒼白面甲,有著一道環形的淡黃面紋,面甲延伸往下,還在身上披了半件鋸齒狀鱗片的骨甲。
一面的巖壁上也掛著一盞青銅油燈,得以讓羅衣男子看清密室內的情況。
凝視了中年男子許久,羅衣男子不斷變幻的臉色終于停滯,眼神深處,一絲堅毅之意逐漸顯露而出。
翌日。
李邵,劉長仁,羅衣男子三人正站在須洞當中。
“如何,想好了么?”李邵隨口道。
“當然。”羅衣男子深吸了一口氣道。
“那我們開始吧。”
三天后后。
李邵對試驗更加重視了。
不僅因為這幾天,修為一點沒漲,更因為從孝燈河傳來的消息。
孝燈河。
一條大河。
如果要從安穆縣去往寧龍郡,這條大河是繞不過去的。
但不知何時,孝燈河上忽然出現一只實力強大的白瞳獸,聽說還是將級,手底下不知還有多少兵級存在。
李邵現在不過是煉意境中期,一個普通的兵級都可能打不贏,就更別實力比兵級強大不知多少倍的將級了。
因此,前往寧龍郡得到道士下一步傳承的計劃,基本上算是廢了,只能看是否可以在邪炁這邊得到突破。
如果試驗成功,不僅可以獲得王玄邈完整的記憶,還能夠借助邪炁更進一步提升。
到那時,實力激增數倍不止,就可以嘗試渡過孝燈河。
或者可以從安穆城當中抓幾個道士出來,逼問他們的傳承?
畢竟李邵的最終目的是依靠道士之路,得到一具永久宿主,是誰的傳承,并不重要。
羅衣男子口中的那個萬蝎祠來的弟子就很不錯,聽說他們的功法還有增加突破的幾率。
“先生,已經滿了…”
劉長仁在一邊小聲地發出提醒。
李邵回過神來,微微低頭,就看到圓筒狀琉璃器皿當中,已經流滿了從劉長仁體內抽取出來的血液。
原本這個世界是沒有這種可以從體內抽取血液并存放的工具的,放血的話大多都是直接從手上或哪個部位,直接割開一個口子出來。
李邵覺得這放血方式實在過于粗糙,便隨口說了幾句前世當中的抽血設備,羅衣男子聽后,沒過幾天,就仿制了一個功能類似的出來。
也就是手中的哪個琉璃器皿了。
取好血之后,李邵來到木桌旁邊,并從懷中掏出一張白布蓋著的事物,打開白布,一顆白色的丹丸顯現出來。
拿起丹丸,打開琉璃器皿的蓋子,彈出食指,用指尖直接從丹丸上挑了一點進入血液當中。
“似乎有些多了。”李邵嘀咕了一聲。
旁邊看著的劉長仁一臉平靜,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那顆白色丹丸其實就是補髓丹。
為了減少融血試驗當中的其他無關因素的干擾,每次從劉長仁身上取血之后,他就會從補髓丹上挑一點出來,解決其中壞髓丹的毒力。
一邊的羅衣男子剛好過來,他手中也拿著幾個琉璃器皿,不過,不同于李邵手中那件,他手中的琉璃器皿大小都是小了好幾倍的。
那是從感染者身上抽取而來的血液。
現在只是在尋找感染者當中,有誰是與劉長仁的血型匹配的罷了,自然無需抽取那么多血。
三個時辰之后。
“兩百個感染者當中,與劉長仁血型匹配的人有著二十人,這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李邵看著一邊的羅衣男子,試探著問道:“那接下來我們就隨意選擇一個匹配者出來,進行試驗?”
羅衣男子臉色不變,只是淡淡應了聲好。
似乎看見李邵臉上的驚訝,他冷哼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意,你只不過是想逐漸降低我的心理底線罷了,我還沒那么傻。”
“說只是抽血的那天起,我便有了現在的準備。”
“那好,我們事不宜遲,感覺開始吧。”李邵嘴角一勾道。
選擇的匹配者很快運到了木桌上。
那是個少女,看去只有十四五歲,一張白皙的瓜子臉,眉目如畫,即便陷入昏睡,也有一股柔弱的氣息散發出來。
至于為何選擇這個匹配者?
那完全就是因為距離近,隨便選的。
做好各種準備之后。
李邵看著羅衣男子。
“我開始了?”
“好,你開始吧。”
羅衣男子的面色也嚴肅起來。
李邵點點頭,從一邊取過裝著劉長仁血液的琉璃器皿,扎入少女的胳膊,緩緩推動,血液便逐漸進入少女的身軀。
將琉璃器皿取出,胳膊上被扎出來的那個孔洞就自動收縮起來。
將三炷香插到一邊。
“等三炷香的時間。”
李邵這般說道。
三炷香的時間,這是李邵和羅衣男子經過研究之后,得到的最終發生變化的時間。
當然,在這三炷香里,他們也不是什么都沒做,兩人都在仔細觀察少女身上的變化。
首先是全身皮膚變紅,溫度上升,冒出一絲絲的水汽出來。
但很快,皮膚就會恢復正常,溫度下降。
兩種狀態不斷變動,終于到了三炷香時間之后。
少女忽然睜開眼睛,黑色的瞳孔茫然地注視著面前的兩人。
“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兒?”輕柔的嗓音這般說道。
“成功了!”羅衣男子興奮道。
“不,等等。”李邵皺眉攔住羅衣男子,道:“再等一會。”
“什么?”羅衣男子有些不解李邵的謹慎。
但話音剛落,就突發異變。
少女悶哼一聲,臉頰上忽然青筋暴起,頗為可怖。
凄厲的一聲叫喊過后,一絲淡淡的白氣忽然飛出。
“邪炁!”
羅衣男子的臉色猛然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