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邊是一座地下溶洞。
灰色的巖壁上,掛滿一條條黃棕色的根須,有大有小,大的看去足有成人大腿粗細,小的也有一根手指粗。
也不知是樹根,還是其他植物的根須。
在長得最大的那幾條黃棕根須末端,卻是放著一盞盞青銅油燈,油燈底部穿過根須內部,狠狠釘入灰色巖壁。
那道從門內射出的柔和白色亮光,便是從青銅油燈上綻放。
而眼尖的李邵卻是發現,那油燈的燈油看著似乎有些奇異,為一灘橙色的、微微波動的橙色液體。
看波動源,似乎是從油燈釘入根須的下端發出。
李邵腦海當中閃過一道念頭。
這燈油…該不會是從根須當中抽取出來的吧?
而旁邊羅衣男子的幾句介紹,為他解了疑惑。
“那攀附在巖壁上的根須,其實是頂上那顆須桃木的…”
須桃木。
雖然長得很像桃樹,但其實只能算是桃樹的變種。
也能開花,但就不能結出桃子之類的果實。
但其另有一個妙處,那就是其活著的根須當中,會不斷分泌出可以燃燒的須油。
點燃之后產生的亮光,就是現在看到的那柔和的白光。
“我說怎么現在也不是什么落葉的季節,上邊的那顆桃木就已經落完葉子,只剩干枯枯的枝干了,原來是你干的好事…”
李邵輕笑道。
羅衣男子也笑了,道:“燈油安穆城也是稀缺,我就算想買也沒地方去買,而須油此處就可得,為何棄它不用呢?”
李邵搖搖頭,沒在說什么。
他們現在正站在地下溶洞的中央位置,左右兩邊還延伸了很長的一段區域。
李邵首先向左邊看去。
那里恐怕就是羅衣男子的研究場所了。
地上立著一張黃色的大木桌,上邊放著各種各樣的器具,有銅制的,有鐵制的,也有琉璃制品,不過看著較少,大概五分之一的樣子。
這邊沒什么好看的,李邵轉頭看向右邊。
“那是…”
黃色的木板搭成了數個架子,而在架子上邊,則是躺了數十道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不過看去他們都是緊閉雙目,似乎都已陷入昏睡。
簡單數了數,約有二十個架子放著,按每個木架上躺著十個人計算,大概有著兩百個人,這還不算地上還躺著一些。
羅衣男子嘆了一口氣,隨口為李邵介紹那些躺在木架之上的人的情況。
感染者。
他們都是感染了邪炁的人類,其中有普通人,也有道士的存在。
至于是從哪兒來的?
羅衣男子只答了一句安穆城,隨后便不再多言。
“我煉制出了特殊的藥液,供他們服下之后,便短暫抑制住了他們體內邪炁的侵蝕,但同時也壓制住了意識,使得他們進入昏迷狀態。”
“可藥液也只能短暫抑制,而不能永久去除,待時間一過,邪炁就會徹底爆發,而且,爆發烈度比沒服藥之前更強,到那時,真的是就連神仙都難救。”
“所以,我們必須在短時間之內,找出邪炁與人體徹底融合的方法,或者是…找到徹底驅逐邪炁的方法。”
而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李邵也得知了他們的身份,都是死人。
羅衣男子已經計算好了每個感染者的爆發時間,為了防止他們變成白瞳獸破壞這處須洞,在最后一個時辰之內,就會喂食他們服下毒藥死去。
至于為何不用刀劍殺人,那樣更加省時省力,羅衣男子也給了答案:不希望他們死后身軀遭受損傷。
接下來,三人便上前幾步,近距離觀察那些陷入昏睡的感染者的情況。
眼睛閉著,倒是看不出他們的眼瞳有何變化。
倒是有些昏睡的道士臉上,浮現出了殘缺的骨質面甲。
看著這些人,李邵忽然開口問道:“你該不會是為了這些人,才決意研究邪炁與人體的完美融合之法的吧?”
“沒錯。”羅衣男子爽快地承認了,“怎么了?”
這句話一出,劉長仁看向他的眼神當中,立刻就多了一些異樣。
而李邵則是彎了彎嘴角,擺了擺手,道:“沒事,我就隨便問一問罷了。”
“好了,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關于試驗的事情吧。”羅衣男子眉頭一皺道。
半天之后。
經過討論,李邵更加深入了解了有關邪炁的情況。
邪炁。
一種擁有活性的、活著的生命體。
它們能夠感染星球上的大部分生命,包括動物,植物等等。
感染初期的癥狀,就跟受寒沒什么兩樣,無非是咳嗽、打噴嚏之類的。
中期的話,感染者就會發高燒,且無特殊藥物壓制的話,溫度幾乎不可能下退。
最嚴重的末期,高溫會燒毀感染者的大腦,使其變得無智而又狂亂,感情、理性之類的已經沒有了。
當然,這只是普通人變成白瞳獸的情況。
道士還要再加一步,那就是從臉頰上出現的骨質面甲。
沒錯,是真的由白骨做的。
羅衣男子已經檢驗過了,也已經親手拆下一塊已死白瞳獸身上的面甲下來,與尋常的人骨比對。
結果也不負期望,完全一樣。
至于面甲出現的機理,尚且不得而知。
不過其目的,倒是可以猜測一二,左右不過是用來保護頭部。
因為白瞳獸存在的唯一弱點,就是其頭部。
若是身體其他部分受傷,只要傷口不是很大,依靠白瞳獸強大的再生能力,就能很快恢復。
但若頭部被毀,哪怕再生再快,也不可能復生。
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頭部是邪炁在白瞳獸身體當中最為集中的部位吧。
再生恢復能力又與邪炁有關。
因此,破壞頭部,就等于破壞邪炁,破壞邪炁,就等于抑制再生能力,也就是死亡。
“我將白瞳獸分為三種。”羅衣男子握掌成拳,緩緩探出一根手指。
“第一種,為無智者,也就是現在看到的,大部分的白瞳獸,狂亂無智,見人就咬。”
彈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種,為邪化者,他們看似擁有智慧,但那不過是占據身體的邪炁表現出來的,性情與原身大不一樣。”
邪化者往往一開始也是沒有智慧的,只不過隨著力量的增長,體內邪炁的增多,接收了原身的記憶之后,從身體之上誕生出來的第二人格。
第三根手指彈出。
“我稱呼第三種為融合者,是因為他們能夠與邪炁進行完美的融合,根本不渝喪失理智和感情。”
旁邊站著的劉長仁就是一位融合者。
但這種人少之又少,之前羅衣男子也沒親眼見過,只是從別人口中聽說過幾句罷了,所以在見到劉長仁之后才會如此欣喜。
“而我們要找的,就是融合者為何被邪炁侵入之后,能夠保持完整理智和情感的關鍵所在!”
羅衣男子最后這般說道。
黃昏。
兩人合作果然速度大增,經過半天的討論,再在劉長仁身上做了某些試驗之后,終于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
融合者能夠與邪炁進行完美融合的關鍵,在于他們的血液!
“就算知道關鍵在于血液又能如何?”羅衣男子愁眉苦臉,全然沒有得到答案的欣喜,“若不是那小子的親人,恐怕也難融合他的血液吧?”
“不。”李邵笑了笑,道:“誰說只有他的親人才能融合他的血?”
“難道不是么?”羅衣男子皺眉說道:“所謂血濃于水,滴血認親,不外如是。”
李邵搖了搖頭,隨即向他介紹了血型的概念。
“一般來說,只有擁有相同血型,或者特殊血型的人,才能互相融合。”
“而親人之間,血型相同的幾率其實也是不高,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幾個父子,或者有血脈關系的人試試,看他們的血會不會相融。”
這些都是從前世帶來的知識。
當然,李邵說完倒沒什么自傲之心。
畢竟,這個世界雖然落后,卻擁有道士這一超凡勢力,更是創建了星域級的強盛文明。
比之前世,不算科技方面,卻是超前了不知多少。
“你說的可是真的?”羅衣男子半信半疑道。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李邵坦然道,順便看了一眼右方的那些個感染者,“你這躺著這么多人,總有一個是能與劉長仁的血型匹配的。”
羅衣男子的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但還等他發怒,李邵下一句話就悠悠傳來:“我也不要他們性命,只是每人抽一點血出來罷了,沒什么危險性,為何不做?”
羅衣男子就又猶豫起來。
李邵見狀,卻是微微一笑,轉身向著階梯行去。
“你要去哪兒?”
眼看李邵要走,羅衣男子立刻就坐不住了,連忙快步上前,想要攔下對方。
經過這半天相處,他發現對方確實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更是時不時地蹦出一些有意思的觀點出來。
故而能在半天時間當中,就找到融合者的關鍵在于血液。
如果沒有李邵,可能還要研究個十天半月,才能發現這一點。
李邵在前方擺擺手,沒有回頭。
“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我還會過來,希望那時,你已經有了答案…”
聲音漸漸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