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的命魂之軀帶著兩把短刀回到了白色空間,又瞬間回到了肉身,短刀若非是太過弱小,他也帶不上白色空間,而在這個時候,在陣法當中,只剩下了一絲本能的趙離正自下棋,恰好下過一盤。
動作微微一頓,瞳孔閃過一絲流光,全部意識已然恢復。
趙離看這一盤殘棋,抬起葬日槍隨手劃過,搖頭自語道:“罷了,不下了,不下了。”
披了人皮的怪物心底一寒。
趙離起身,走到陣法一側,他看著那呆滯坐著的青面鬼,沉默了下,感慨道:
“你果然是不記得了嗎?”
青面鬼抬眸,看著他,沙啞道:
“你,回來了,刀。”
趙離笑了笑,伸出手,在他的命魂歸來時,兩把刀就都已經被他收入袖口,反手取出,平平伸出,手中一對短刀,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一把被陰氣保護,未曾有絲毫的變化。
一者則是由凡人保護了七百年,盡管盡心盡力,仍舊能看到有些銹跡。
“這是?!”
青面鬼瞳孔中有劇烈的情感波動起伏,他緩緩伸出手,將手掌伸出陣法所能容忍的極限,抓緊了兩把刀,眼底閃過了一幅幅畫面,有同行的少年,爭斗的孩童,還有一同歷練的青年,一閃而過,整個身軀都劇烈顫抖了下,緩聲道:
“七哥…”
“不對,七哥是誰?我,我又是誰?!”
短短時間,他的聲音語氣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趙離平靜問道:“你記起來你是誰了嗎?”
青面鬼搖了搖頭,語氣變得混亂,道:“不…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在等他,等七哥,他沒有來嗎?獸潮,糟糕,獸潮爆發了,他還沒有來,他在路上,我要去找他!”
語氣緊迫不止,然后神色一滯,又開始疑惑自語:“獸潮,獸潮是什么?”
“是什么?!”
青面鬼劇烈掙扎起來,語調開始變得瘋狂混亂,聲音暴躁,幾乎怒吼,一拳一拳砸在了地面上,整個人的魂體開始震動,他猛地扭過頭來,看著趙離,雙眼流露出痛苦祈求之色,道:“你,你知道嗎?他是誰?我是誰?”
趙離平靜開口,將從那老婦人那里得知的故事緩緩講述出來。
青面鬼的神色從混亂,到茫然,眼前仿佛閃過一幅幅畫面。
趙離將最后一句話說出來。
“他找到了你的遺物,痛哭了三天三夜,抱病而終,身為開竅境修士,只活了五十年,不過他這一脈延續下來,也將這一柄刀傳到了現在,一直到死的時候,都無法釋懷于你的身亡…”
“距此已經是七百年有余。”
青面鬼跪伏在地,大哭不止,雙手捧著兩把刀,身軀顫抖,而在這個時候,它的魂體竟然開始潰散,心死之下,開始有潰散的跡象,他并不懂得鬼修的法門,身死之后,執念不滅,是以化作鬼魅之身,七百年來守在這里。
此刻心死,知道所等候之人再不可能來到,本身居然開始消散。
那邊怪物發出了尖銳而暢快的大笑聲音,道:“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你殺了他啊,他本來不知道自己該離開了,靠著這個地方的特殊性去活,你告訴他他活著,他就能活,你告訴他他已經死了,他就真的死了!”
“是該感謝妳替我打破了陣法啊!”
趙離神色微變,霎時想到了之前看到過的典籍,有的人死去之后,執念太深,是不知道自己已死了的,這個時候沒有人告訴他,他就能活下去,可一旦有人告訴他他已經死了這件事情,他反倒是會死掉。
比干問農婦人無心可活否,也是這樣的道理。
趙離垂眸看著那嚎哭不止的青面鬼,心中可惜,念頭轉動,突然升起了一個大膽無比的念頭,抬手并指,卻微微一頓,什么都沒有點出,抬眸看著青面鬼,緩聲道:“你今生已經死了,但是死去并不就是結束。”
“我若有機會讓你能夠存在下去,你可愿意應下嗎?”
青面鬼抬眸看他,雙手死死抓住了兩把刀,道:“我答應!”
“即便有魂飛魄散的危險,亦是如此?”
“是!”
“好…”
趙離并指如劍,緩緩提筆,調取了白色畫卷之上,來自于地府罰惡司的氣息,西越平洲,鐘正所聚集的那一處群陰匯聚之地,無人注意到,那泰山府君四字微微亮起。
先前以先天神靈氣息去寫敕令失敗,這一次便用后天神靈誕生的氣息。
一氣呵成,化作封敕符箓。
又以先前那老怪分魂殘留的力量填充了這一道符箓敕令的內部力量,使得其真正存在。
趙離嗓音平淡,緩聲道:“生死無常,諸事無常,諸行無常,今生種種,已煙消云散,且不必放棄,但是你既已不再記得你的名字,那么我便給你一個新的名字,從今往后,你便叫做…”
“哈哈哈,遲了,遲了!”
那邊鬼怪已經掙脫出來,發出尖銳刺耳的大笑聲音,整體的修為爆發出來,極為地強勁可怖,狂暴的氣息,被壓抑許久,驟然而起,沖擊地周圍樹木藤蔓都齊齊崩碎,砸落,煙塵滾滾,而在同時,從上空,更為霸道的一股氣息出現,迅速靠近,然后直接飛落下來,是另外一個男子,亦是大笑道:
“終于找到你了,居然被困在這里,倒是叫我好找啊!”
“不要多說,拿下那個人!”
“好!”
伴隨著簡短刺耳的交流,上空飛下來的青年男子,以及那個白白胖胖的孩子身上都傳來了裂帛般清脆刺耳的聲音,化作了身軀上充斥著猙獰的墨色骨刺的恐怖怪物,朝著趙離撲殺過來,腥臭無比的惡風撲面而來,那鬼怪發出刺耳的嘲諷笑聲:
“可笑可笑,你明明有了信物,居然告訴他那些事情。”
“若是隱瞞下來,我卻不一定是對手。”
“這一次我二人聯手,你必死無疑!”
趙離甚至于沒有抬眸,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劍指,笑了笑,平靜自語道:
“人人都有得到真相的資格。”
“等待了七百年等來一個謊話的話,比起真相還要殘酷,不是嗎?”
“哼,可笑的說法,這么久都過去了,人族還是這么蠢嗎!”
兩只不知是什么族類的怪物瘋狂撲殺下來,其中被困在了陣法中的那怪物沖在前面,尖銳的骨刺仿佛長劍一樣,攜帶著龐大浩瀚的勁風,朝著趙離的眉心刺穿下來,似乎要立刻將他洞穿,從那怪物的臉上能夠看得到清晰的猙獰之色。
但是這兇狠的動作卻驟然地停住了。
只差一絲絲,就能夠洞穿眼前趙離,卻已經無法動彈哪怕一絲半點。
嘩啦啦的聲音不絕。
在虛空當中,一道道鎖鏈縱橫交錯,如同蛛網,捆縛住了兩名的脖子,四肢,腰部,鎖鏈蔓延到了整個空間,那股寒意,冰冷到幾乎要凍結魂魄,鬼怪幾乎無法掙脫開,眼底浮現出恐懼之色,它低下頭,瞳孔驟然收縮。
趙離的身前多出了一人。
一身黑衣,雙眼冰冷沉靜,仿佛來自于鬼域。
無數的鎖鏈縱橫交錯,有強大無比的鬼氣,堂皇正大,誕生于此。
他失去了大部分的過去,卻有了新的名字。
“屬下…”
“范無救,參見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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