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里的路程,楚錚施展輕功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看看天色已近黃昏,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郭襄,他便心頭火熱起來,正要馬上啟程,聽到東方白的聲音響了起來。
“楚樓鈞,我要吃那邊的‘玉帶糕’,你快給我去買!”東方白拉拉他的衣袖,毫不客氣地指著不遠處的小攤使喚道。
自從阿九離開后,東方白又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楚錚身邊,哪怕睡覺也沒回書里,而是直接倚著他來睡,似乎要補回阿九在時她無法呆在楚錚身邊的時間。
不過看她對楚錚的態度,又實在看不出有半點少女的羞澀,反倒像是獨占了飼主后盡情使喚的嬌蠻霸道模樣。
“買買買,現在就去買。但只許買這個,還要趕路。”雖然這小丫頭有點煩人,不過這一天一夜的路上也多虧了有她在,楚錚才沒感覺到寂寞。
“那我要買二十塊玉帶糕。”
“那里在賣的我全買給你。”
“嘻嘻,好,就買這個,買完我們就趕路。本座一言九鼎!”
但剛買了玉帶糕,東方白又發現遠處的飯店里飄出烤魚的香味。
東方白咬著的玉帶糕目不轉眼地盯著那邊,又放不下面子反悔剛剛才說出的話,只是站在那里挪不開步子。
楚錚不由好笑起來。這丫頭還的吃貨本性還真是改不了,特別看她白裙飄飄長得仙里仙氣的,偏又露出這樣嘴饞的模樣,反差之下更是讓人覺得萌萌噠。
“正好我也餓了,我們先吃烤魚再趕路好了,你這袋玉帶糕留下來慢慢吃吧。”
“咦,真的?”東方白眼睛一亮。
“真的,走吧。”
“哇,少爺你真好,難怪能騙到這么多小姑娘。”東方白的聲音立時變得軟萌起來,還學著阿九的語氣說話。
楚錚敲了敲她的腦袋:“不許學阿九說話。”
“嗚…楚樓鈞,你竟敢打本教主的頭!不是說過不許捏我臉不許敲我的頭…”
“還吃不吃烤魚了?”
“吃。”東方白立時閉嘴,乖乖地跟在楚錚身后。
楚錚之所以要留下來吃飯,還有個重要原因。他看見飯店里聚集了口音各異的江湖人士,正在談論著江湖的事。
楚錚正想了解下最佳的江湖動態,特別是襄城英雄大會的事,便進去找了個角落坐下,叫了盤烤魚和燒酒,一邊喝酒一邊聽著江湖客們高談闊論。
出乎楚錚的意料,有關他的消息竟然不少。
除了蝙蝠島事件外,更多的是他擊殺百損道人、奪取晨曦島、建立晨曦軍、又大破萬余李閥水師的消息,這回傳得更神乎其神,甚至說他彈指間召來神龍,卷起滔天巨浪,一下子覆滅了李閥的水師。
楚錚聽得目瞪口呆,在眾人口中他幾乎成為神仙般的人物,還是什么武曲星下凡。
不過楚錚轉念一想就知道為何消息會傳得這么廣這么快了。
少帥軍方面肯定是最快得到消息的,為了振奮士氣、壯大少帥軍的聲威,打擊李閥勢力的氣焰,軍師虛行之定會令人四處傳揚這場大勝,加上以江湖傳聞向來聽到風就是雨,三人成虎最常見不過了,傳成這樣的近乎傳說一樣的故事就不足為奇了。
除了這些消息外,楚錚還聽到了有關樊城王保保豎旗挑釁、襄城武林同道傷亡慘重的消息。
楚錚眉頭直皺,心中大覺不爽。
明天就是郭襄最重要的十六歲生辰,你妹的王保保在襄城對面豎這兩面旗幟,不是來給老子添亂么?
又聽有個江湖客問道:“蒙古方面的高手真這么厲害?”
“可不是么,聽說不少漢人都做了汝陽王府的走狗,據說王保保為了請動這些高手,也下了血本,許下了重諾,所以滿清、遼國和西夏也不得不動心了,加上要賣蒙古面子,便派出了大批高手助陣。也就遼國的南院大王蕭峰也曾收到過王保保的邀請書,不過他明確拒絕了。”
“蕭峰?是原江南丐幫的幫主喬峰吧?南喬峰北慕容…哎,好好的一個大英峰,偏偏是契丹狗!”
“不過現在蒙古那邊高手如云,少了蕭峰也不打緊,那邊已有了四個大宗師坐鎮。‘關東鷹王’屠飛鷹,鐵血大旗門的鐵青鋒,九勝刀王、獨臂鐵槍楊老前輩…這些武學宗師的威名你們都聽過吧?結果怎樣?全也都死在樊城一戰中了!唉,‘宗師’固然雄霸一方,但在真正的‘武學大宗師’面前,還是不夠看哪!”
“劉兄,你消息向來靈通,那你可知道蒙古一方到底有哪四個大宗師坐鎮樊城?”
“我先說第一個,金輪法王大伙兒不陌生吧,蒙古國師,武功深不可測,之前在興云莊吃過虧后聽說閉門苦修,又將什么龍象般若功練到更深境界了,這次復出,就是要重新揚眉吐氣!”
金輪法王?楚錚想起曾在興云莊見過,境界起碼有950分的“天人合一”,不過實戰能力并不出眾,發揮不出真實實力的八成,頂多相當于900分的“返璞歸真”戰力,以這和尚糟糕的實戰經驗和應變能力,那什么龍象般若功提升了,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真實戰力提升。
這時店小二送上烤魚,楚錚和東方白邊吃邊聽下去。
“哦哦,那大歡喜女菩薩是什么來頭?”
“大歡喜女菩薩名氣不大,但五毒童子你們該聽過吧?她就是五毒童子的干娘,當年百曉生編寫《兵器譜》,言明不寫未親眼看過的兵器,也不將女子列入其中,所以漏了許多大宗師級,這大歡喜女菩薩就是其中之一。”
“聽聞她武功怪異無比,在苗疆無人能敵,只因為很少離開苗疆,知道她的人不多,這么說吧,上官金虹的金錢幫當初夠霸道了吧?聽說也不敢入苗疆半步,便是因為有這大歡喜女菩薩在!青魔手伊哭、五毒童子見著她連大氣都不敢透!”
四周的聽眾不由都發生嘖嘖的驚呼聲。
旁邊桌的漢子高聲贊道:“劉兄不愧是‘順風耳’,果真是見多識廣,來,小二,給劉兄上壇最好的酒,算我賬上!”又問那劉兄:“劉兄,那什么金剛門門主火武頭陀呢?中原武林中好像沒聽過這么一號人物。”
劉兄喝了口店小二送來的美酒,極為滿意,見自己成了眾人的焦點,說得更起勁了,他站起來道:
“火武頭陀的名字你們沒聽過正常,因為他不是漢人,這趟是第一次進入中土。但在西域,提起‘火武頭陀’,可以讓小兒止哭啼!數十年前火工頭陀叛出少林,到西域創立金剛門,將少林的金剛不壞和大力金剛指不斷優化完善,擇徒又嚴,對門下的訓練以刻苦著稱,同門較技常打得頭破血流手斷腳斷!”
眾人都嘩地驚呼,有人不信:“那他們較技時都把同門往死里打,不是大大折損本門的實力?”
“他們敢把同門打得骨折,自然是因為金剛門還有個至寶,叫玉黑斷續膏,能對治內傷和骨折有奇效。不過這膏藥很是難得神秘,很少流出金剛門,我也是從西域行商那里聽來的,據說拇指大小的一瓶就能賣到百兩黃金!”
眾江湖客聽得咋舌不已。
“正因為有這樣的奇藥作保障,金剛門的弟子練功又刻苦,論起實戰能力在西域無出其右者,據說那火武頭陀一身金剛不壞神功,不懼神兵利器,更不懼內家拳,從沒有人能將他打傷,而他的大力金剛指,卻能在輕易捏斷精鋼打造而成的鋼杖!”
劉兄見眾人都聽得目瞪口呆,大覺滿意,又道:“第四個大宗師畢玄更是了不起,他是第一代的‘武學大宗師’,是大草原縱橫無敵的神將,威名數十年不墜半分,據聞蒙古對遼國頗為客氣,便是看在畢玄的臉面上。他使一桿重九十九的‘月狼矛’,今年六十余歲,仍未曾一敗,他最有名的是‘炎陽奇功’,厲害無比,聽說能隔空將一只羊烤熟。”
“他奶奶的,這次蒙古韃子還真是下了血本,居然請來這四尊大神!目前襄城那邊怎么辦?”
“能怎么辦?襄城里高手雖多,能稱得上武學大宗師只有郭靖大俠和一燈大師,可對面蒙古一方可是有四個大宗師,郭靖大俠和一燈大師武功再高,又怎能打得過四個大宗師?何況他身系襄城安危,襄城眾人也不可能讓他出戰。唉,現在蒙古那邊氣焰囂張得很,還給郭靖大俠送了婦人衣裙以示羞辱。”
“氣死我了!要不是老子武功不行,定去樊城取那王保保的首級!”
“就是啊,我萬萬漢人中,大宗師也不少,但愿能有人站出來,替我們出這口惡氣吧。”
“哎,剛才我們還說起楚帥,如果楚帥在就好了,定能殺殺這些蒙古韃子的威風!”
劉兄嘆道:“說到這個,江湖上還有傳聞,說郭靖夫婦其實沒傳授楚帥什么武功,因此楚帥對郭靖夫婦并沒太深的感情,這次連英雄大會也沒趕來參加,就是個例證…”
楚錚沒再聽下去了,他吃完烤魚,拉著東方白很快離開了劉家店小鎮,展開身法向著襄城的方向奔去。
這時已入夜,兩人在雪地上飛奔了好一會,路過某處樹林,楚錚忽然止步,摘下面具,換上了往日郭襄替他搭配準備的一襲月牙白的儒雅長衫,腰上束好錦帶,腳踏軟底長靴,系上湛藍色披風,腰間掛上玄霜寶劍和割鹿刀。
東方白抱臂看著他換衣服,小臉有些發紅,卻若無其事地問道:“你要恢復本來面貌,以郭靖弟子的身份去樊城,殺敗那四個大宗師?”
“嗯。”楚錚神色平靜,但東方白與他心靈相通,能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怒火與戰意正烘烘燃燒。
“你不怕暴露身份了?”
楚錚剛理好披風,他抬頭道:“我不想暴露身份,是想陪郭襄安靜地過一段日子,但現在師父受辱,郭襄的十六歲生辰也不會過得痛快,隱藏身份還有必要嗎?”
“可對方有四個武學大宗師,指不定還有其他高手,樊城肯定也是重兵把守戒備森嚴。”
“那又如何?先取了王保保的首級,順便把那四個大宗師一并解決再跑就是,我要走,天下間誰能攔得住我?這樣就不用擔心會影響明天郭襄過生日的心情了。”
東方白望著他明亮自信的雙眸,不知怎的小臉更紅了,她低頭,腳尖在雪地上劃著圈圈:“我發現你對郭襄真的特別好,比誰都好。”
“她是我未婚妻,不對她好對誰好?”
“哼。”
“吃醋了?”
東方白一下子跳起來,瞪著楚錚張牙舞爪:“誰…誰吃醋了?你是不是忽然傻了,本座吃醋?哈哈哈…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那你陪不陪我一起去樊城闖闖?”
“不陪。”
楚錚見少女嘟起嘴鬧別扭,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秀發:“不管怎樣,我都得謝謝你,一直以來陪在我身邊的,都是你。你知道的,我從沒把你當成劍靈,你是親人,是朋友,也是我不可缺少的重要之人。”
東方白別過頭,不讓楚錚看到她通紅的小臉,低聲道:“…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高興。”
“再問你一次,要不要一起去樊城玩玩?”
“哼,看在你請我吃了美味的烤魚的份上,本座就大發人敢和你闖這龍潭虎穴!”
一大一小兩條人影背后的湛藍披風和白色披風同時揚起,轉眼間便融入到黑夜之中,向著樊城方向掠去。
同一時間,襄城,郭府,客房。
李尋歡緩緩地拭擦著幾把小小的飛刀,然后收回到袖中。
林詩音默默地看著他,忽然起身,替他解開頭巾,重新梳好頭發,再扎上頭巾。
李尋歡抬頭,眼中蘊含著無數的感情。
“詩音,我…”
林詩音咬緊嘴辱,打斷道:“去吧,我知道,你一定會去的,對不對?”
“是。”
林詩音眼中已有了淚光,卻強忍住不讓淚水掉下來。
“下午時那些英雄大會的人過來客套,又說起對面樊城蒙古囂張兇殘的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去的。”
“詩音…”
“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你不是為了什么民族大義,你只是為朋友。你知道楚帥明天會來,你也知道,他若知悉師父受辱,定會渡江到樊城,不顧危險去挑戰那四個大宗師。所以,今晚你要先過去,你要替他去冒險,替他先打敗那四個大宗師…這樣楚帥明天就不必再冒險了。”
李尋歡沒說話。
因為他所有想說的話,林詩音都替他說了。
林詩音拭去眼角的淚光,低聲道:“走吧。我送你去江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