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黑風高。
年老更夫慢吞吞地走在遵化城街道上,不緊不慢敲響手中銅鑼,“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的銅鑼聲,昭示此刻乃是四更,也就是凌晨一點。
某處偏僻的城墻腳下。
方逸帶著田見秀,范良等人,正在這里守株待兔。
睡了一整天的方逸,此刻感覺渾身洋溢著無窮的精力。此刻他精神抖擻,目光灼灼,猶如等待獵物的獵手般。
方逸準備陰多爾袞一把,他讓范良寫了一封情報,和多爾袞約定明日丑時,城內奸細襲擊明軍東門,希望多爾袞派遣兵馬里應外合。
處于對多爾袞的畏懼,這封信范良一開始是死活都不愿意寫。
這難不倒方逸。
于是方逸便帶著范良去了一趟大獄,帶他來了個大獄半日游。
大獄之中,陰森無比,血腥處處,時不時周圍便會傳來凄厲的慘叫聲,血腥混合著腐爛發霉的味道,讓人聞之欲嘔,帶著烏黑血跡的種種刑具扔的滿地都是,這一路來把范良嚇得心驚膽戰。
當范良看到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傷痕累累的哈森時,他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了,答應給方逸寫假情報,誘騙多爾袞攻城。
對范良的表現,方逸很滿意。
有些遺憾的就是哈森不能配合此次行動,因為他已經死了。
在明軍的嚴刑拷打下,哈森最終也屈服了,可是他傷勢實在太重,雖然方逸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也沒能把他搶救過來。
但哈森依舊招供了一些很有價值的情報,至少他證明了范良供述的內容都是真的。
方逸環顧周圍,心想多爾袞還真會找地方。
這個地方城墻不太高,并且非常偏僻,看來敵人對遵化城很有研究。
眾人耐心地等在城下。
沒多久,城外就傳來幾聲鳥叫,雖然很輕微,但是在夜深人靜之際,聽得卻是十分清楚。
曹變蛟手持長刀,用威脅的目光,看向一名后金降卒。
后金降卒戰戰兢兢上前,也學了幾聲鳥叫,作為回應。
于是兩只鳥就在這夜里的城下,叫來叫去。
然后降卒示意方逸現在可以往外發送情報了。
田見秀上前,將手中強弓拉得宛若圓月一般,隨即弓弦響動,一支利箭瞬間便飛出了城外。
很快,城外再度傳來幾聲鳥叫,似是在告別。
后金降卒同樣以鳥叫回應。
情報交接完成。
小半個時辰后,這份情報便被送到了后金主帥多爾袞的案頭之上。
帥帳中爐火熊熊,雖然裹著厚重的裘皮,但揚古利依舊在不斷地打著噴嚏。
多爾袞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賀西格,“這就是哈森送出來的情報?”
“正是如此,屬下按照事先的約定,聯系到了哈森,取了這份情報。”賀西格恭謹說道。
多爾袞皺眉拿起案幾上的箭支,突然間臉色一變。
“你確定是這支箭?”
“千真萬確!”
多爾袞從箭桿上取下情報看了,當即陷入思索中,久久不語。
“哈森怎么說的?”揚古利問道。
“他說,約定明日丑時里應外合,攻破遵化城。”多爾袞隨手將情報扔在了案幾上,揉了揉額頭。
“這真是太好了!”揚古利滿臉通紅,不知是激動的,還是感冒造成的。
“國公爺高興的太早了,”多爾袞看了揚古利一眼,嘆了口氣,“這份情報是假的。”
“啊?”揚古利頓時便吃了一驚,“不可能,哈森對我忠心耿耿,他怎么會寫假情報給我?”
“問題不是出在哈森身上,應該是那個山西商人搞的鬼,”多爾袞將案幾上的箭支扔給揚古利,道:“這并不是哈森的箭,上面沒有他的標識,國公爺你也知道,哈森一貫只用他自己的箭。”
“這也不能說明什么吧?”帶著一絲僥幸心理,揚古利端詳著手中的箭支,“或許當時他忘了帶自己的箭…”
“要是這樣就好了,”多爾袞皺眉看了一眼揚古利,隨即示意身邊侍衛把案幾上的情報給揚古利送去。
“國公爺請看,這份情報上面,并沒有哈森的落款,但卻有范良的落款。”
“這…”揚古利一時間也愣住了。
沒有落款并不是太大的問題,也可以解釋是敵情緊急,來不及或是忘記落款。
但現在箭支不對,落款也不對,問題就有點嚴重了。
“貝勒爺的意思是,哈森已經被敵人發現了,所以他們針對我軍設下了陷阱,現在這份情報,其實是假的?”揚古利有些猶豫地問道。
多爾袞點了點頭,冷哼一聲,“范良不過是個商人罷了,他有什么權力直接給本貝勒提供情報?本貝勒懷疑,哈森,只怕已經遇害了!”
揚古利一驚,頓時便站起身來,“這,這不可能吧?哈森為人一向最是謹慎小心,怎么會被明軍抓住?”
“也許問題出在這個山西商人身上呢?”多爾袞也站起身來,臉色有些無奈。
“那明天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如果是陷阱,那就沒有去的必要了!”
“可是萬一情報是真的呢?”
“國公爺,本貝勒不能拿寶貴的將士性命,去冒險!”多爾袞想了想,便望向跪在地上的賀西格,吩咐道:“明晚你帶百名士卒前去,想辦法聯系上范良和哈森,告訴他任務取消!如果還得不到哈森的消息,那就可以確定,范良已經背叛我們了!”
“這個狡猾的明國人!”揚古利一聲怒喝,氣得滿臉通紅。
揚古利是努爾哈赤的女婿,他長于沙場征戰,對于這種計謀卻不太擅長,他身為國公,輩分極高,雖然多爾袞是正白旗旗主,但他對揚古利,也是恭敬有加,平時多有禮遇。
“勝敗乃兵家常事,國公爺且息雷霆之怒。”多爾袞勸阻道。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好容易按捺下怒氣后,揚古利頓時便開始發愁起來。
多爾袞沉默不語,心中犯愁。
心想遵化城果然是個硬釘子。
連炮營和派遣奸細偷城這兩個殺招,都被對方輕易化解,雖然多爾袞揚古利皆是后金名將,但現在對如何攻下遵化,兩人卻是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了。
“方逸此賊當真狡猾,哎,老夫算是無能為力。”半晌之后,揚古利哀嘆道,“大汗的旨意,我等是無法執行了”
多爾袞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也不盡然,若哈森真的已經被敵人所害,本貝勒還有最后一招可用。”
揚古利聽了,心中不禁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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