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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國公訓子

  朱中興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委屈說道:“爹,他連個功名都沒有,再說了,他現在還不是遂平的夫婿…”

  “哼,鼠目寸光,你懂個屁!”朱純臣瞪了自己兒子一眼,轉過身去,望向窗外。

  良久,成國公方才悠悠開口。

  “我們朱家之所以能經歷歷代皇帝,始終圣眷深厚,你以為靠的是什么?”

  “我們朱家是靖難功臣之后,先祖當年曾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朱中興有些自豪地說道。

  朱純臣聽了,身子一顫。

  隨即他猛地轉身,只聽啪的一聲,又一個大嘴巴子狠狠地扇在了朱中興的左臉上,又留下了五道鮮紅的手指印!

  可憐的朱中興被自己父親左右開弓打了兩個大嘴巴子,已經被打得有點暈了,此刻他的左右臉上,都有五道鮮紅的手指印,看上去十分的對稱。

  “為父平時是怎么教導你們的!你居然一點也沒聽進去!”朱純臣指著自己的兒子罵道,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你這肥頭大耳的腦袋里,都在想什么啊?”

  “你給我記住了,我朱家之所以能在歷朝歷代中長盛不衰,靠的就是,我們一直都堅定地站在皇帝這邊,做皇帝最忠誠的臣子!”朱純臣厲聲喝道。

  朱中興的臉上頓時便露出一絲明悟之色。

  “父親的意思,方逸如今站在皇帝這一邊?”

  “算你還有幾分機靈。”朱純臣冷哼了一聲,“方逸此人,如今圣眷極深,區區一個平記工匠局開業,皇上居然派錦衣衛去給他保駕護航;

  安置城外災民,皇上也派了都御史亓詩教,命其盡量給予方逸助力,我問你,從這些事情里面,你看出了什么?”

  朱中興聲音顫抖,“莫非,莫非這些事情都是當今皇上想讓方逸去做的?”

  “總算你還有幾分見識!”朱純臣嘴上說得嚴厲,但臉色卻已和緩了許多。

  “更何況,為父在宮中的眼線傳來消息,這幾日來,當今皇上每天都會派人給方逸送去一封手諭!”

  朱中興頓時悚然而驚!

  “佞臣!這絕對是佞臣!”朱中興急忙湊上前去,“父親您想,這方逸何德何能,能得到皇帝如此的寵信?他一定是靠著溜須拍馬等種種佞臣手段,迷惑住了皇帝!”

  朱純臣氣得又舉起了手,朱中興急忙蹬蹬蹬連退數步!

  “父親,孩兒知錯了。”

  看著朱中興高高腫起的臉龐,朱純臣遲疑了一下,最終慢慢放下了手,“哎,你啊,什么時候才能長進點本事啊。”

  “你別管那方逸是佞臣還是忠臣,為父如今只知道,那方逸圣眷正深!這個時候,我們國公府無論如何,也不能和方逸起了沖突!”

  “但是爹爹,方逸如今分明是在欺瞞皇上啊,”朱中興一臉冤屈的樣子望向自己的父親,“安置災民需要大量田地,這姓方的哪里有這么多地?他騙的了一時,騙不了一世!他早晚會出事的!”

  朱純臣這才臉色稍緩,微微頷首。

  “這話你說的倒是不錯,但方逸欺騙皇上,與我國公府又有何關系?朝廷上這么多精明的老大人,別人都看不出來,就你能看出來?嗯?”

  朱中興一拍大腿,“爹爹英明!您的意思是我們不用動手,只要等方逸騙局被揭穿的那一天,他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朱純臣哼了一聲。

  “那是以后的事情,如今方逸做得,正是皇上想讓他去做的事!方逸的行為,也已得到皇上的全力支持!在這種情況下,你說,我們朱家,究竟該如何做?”

  “支,支持他?”朱中興顫聲問道。

  “不錯!”朱純臣重重地點了點頭,“一會你就派人去方府,把那八百畝地的地契帶著,給方逸退回去。”

  想想好不容易才買到的上好田地,朱中興心疼了一會,這才有些糾結地答應了下來。

  “還有,打斷管家的兩條腿,也給方逸送去,就說國公府御下不嚴,這是給他的賠罪!”朱純臣的語氣有些陰冷,“這兩件事,你馬上就去辦!”

  “孩兒遵命。”朱中興應了一聲,當即匆匆而去。

  此時此刻,龍泉鎮外的建設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方逸站在一處高高的山坡上,背著雙手,胳膊上夾著一幅白色卷軸,靜靜地望著下面忙忙碌碌的人群。

  這卷軸便是天啟帝派小太監送過來的,這幾日來,幾乎每日天啟帝都會派人送來一幅這樣的卷軸。

  陳子龍早已挽起衣袖,在人群中不斷來往穿梭,他時不時在這里指點一下,又或是在那邊搭一把手,細密的汗珠在他的額頭上滲了出來,但他忙得也顧不上去擦,年輕人的眼中,滿滿的都是火一般的熱情。

  夏允彝和冒辟疆兩人站在方逸背后,望著不遠處方逸筆直的身影,兩人心思各異。

  冒辟疆的眼中滿是興奮和自豪,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剛拜的這個師父,圣眷居然是如此之隆。

  聽說這個卷軸是當今皇帝親自派人送來的,如今就被自家師父就這樣隨隨便便地夾在腋下,而聽趙寧說,這幾日時間,皇上幾乎每天都會給方逸送來一個這樣的卷軸。

  能如此被皇上記在心里,這不是圣眷深厚,這是什么?

  冒辟疆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封侯拜相的那一日,有這樣一個強力的師父,顯然對自己將來的仕途,大有裨益和助力。

  夏允彝臉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震撼。

  他先入為主地以為方逸要建造那些普通的、帶著院子、廚房那樣的房屋,卻沒想到,方逸命令人建造的是那種許多人住在一起的大房間。

  方逸建造的房屋,有些類似于后世的集體宿舍。

  簡簡單單一座方方正正的房子,前后兩道門,里面兩排大通鋪,還是上下兩層的,里面只有最基本的休息功能,每十個人睡在一個大床上,算下來每間屋子最多可以住下四十人。

  宿舍分成男女兩種,男女宿舍之間有木質欄桿相隔,互不相通。

  這些宿舍雖然簡單,但做工和用料絕不含糊,墻壁以木料和土石筑成,結實厚重,墻上開有多個窗戶以通風,房頂上鋪著厚厚的茅草,既能防止風吹雨淋,也能保持屋中的溫度。

  房頂上給煙囪預留了洞口,到了冬季,屋子里的人可以燒火取暖,以抵御寒冷的天氣。

  方逸要做的是什么?

  安置災民!

  災民的需求是什么?

  無非就是吃飽穿暖,能安穩地睡個好覺,不至于被風吹雨打,又或是被活活凍死。

  這種宿舍雖然簡陋,但完全能滿足他們的基本需求。

  因時間緊迫,方逸直接就打算用最少的資金,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去完成安置這些災民的任務。

  待到日后一切走上正軌,百姓們有了銀錢,自然便會離開宿舍,花錢去蓋一間屬于自己的宅院。

  這種簡單粗暴的宿舍,單純只是救急之用。

  看著一座座即將成型的宿舍,夏允彝眼中露出贊賞之色,他不得不承認,七天之內蓋好足以容納一萬多人的宿舍,并非遙不可及的目標。

  一間屋子可住四十人,一萬三千人則需要三百多間這樣的房屋,一千五百人全力以赴之下,在七天之內,是完全可以實現這個目標的。

  想到這里,夏允彝不禁從內心深處對方逸又增添了幾分欽佩。

  此人如今雖然只是個才子,但一旦他登上朝堂,為官一方,想必也定是一個難得的能吏。

  想到自己雖然比方逸歲數大,但無論是文采還是干才,都遠遠遜于對方,想到這里,夏允彝心中閃過一絲慚意。

  此刻,在山坡下面的平地上,人群依舊在忙碌不休地工作著。

  他們已經從方逸口中得知,他們如今建造的,正是給他們自己居住的房屋,想到自己等人終于可以離開那個四處透風,既不能遮風也不能擋雨的破爛窩棚,百姓們人人都是干勁十足。

  終于要有一個溫暖的家了!

  青壯男子們負責砍伐木材,挖掘地基,以及跟著那些泥水匠們蓋房子;

  少年們則做一些相對較輕的工作,比如說撿拾干草樹枝,打掃衛生以及搬運物資。

  女人們一部分忙著給眾人準備飯菜,一部分則忙著給眾人縫制衣衫和被褥。

  做衣服的布料和棉花方逸已經命趙寧買了回來,方逸讓趙寧按照一萬三千人的標準準備材料,結果這又花掉了方逸好幾千兩銀子。

  然后方逸又派人去買了大量的生鐵,在古代鐵價可不便宜,再加上采買的糧食蔬菜的費用,僅僅是今天,方逸就花了一萬多兩銀子進去。

  可謂是花錢如流水。

  一個時辰之后,在陳子龍的呼喊聲中,工地上的喧囂慢慢平息下去,百姓們拖著疲憊的身軀,開始向某個地點集合而去。

  那里是方逸劃定的臨時食堂,幾十口大鍋正在夜風中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灶臺里爐火熊熊,大鍋里的飯菜熱氣升騰。

  方逸轉過身來,招呼著夏允彝兩人,“走吧,到吃飯時間了。”

  很快,方逸便帶著夏允彝等人也來到了露天食堂這邊,方逸和百姓們一樣,領了兩個碗和一雙筷子,然后就規規矩矩地排起隊來。

  夏允彝等人于是也有樣學樣地跟在方逸身后。

  今天的飯食是粥和菜湯,菜湯里浮著幾片誘人的肥肉片,每人碗里都會有這么幾片肥肉,此外還有很多翠綠的青菜,粥食每人可以盛兩碗。

  “這些人蓋房子十分辛苦,公子為何不讓廚子多做點干飯出來,卻給他們喝粥呢?”夏允彝有些不解地問道。

  “夏先生有所不知,這人餓的久了,其脾胃早已習慣了饑餓的狀態,這個時候若是驟然給他吃大魚大肉,他的脾胃會受不了,吃多了干飯和肉食后,他們不但會上吐下瀉,更會因此而導致死亡。”

  “所以我打算在前三天都給他們喝粥,待到三天后,他們的胃腸已經調理過來,身體素質也有所恢復后,再給他們吃干飯。”方逸說道。

  “公子通古博今,夏某欽佩。”夏允彝是真沒想到,原來簡簡單單地吃個飯,也能有這么一番學問在內。

  看來這一切果然是如同方公子所言那樣,人生處處皆學問,世事練達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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