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在了霍以驍身上。
有人好奇,有人不解。
半夜三更,四公子的貓怎么會出現在大街上,還帶著京衛指揮使司的人阻止了一場禍事。
霍以驍看起來很平靜,答得不疾不徐:“徐大人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徐其潤一愣。
霍以驍又道:“那貓脾氣大,怎么可能讓徐大人跟著它,怕不是直接坐肩上了吧?”
徐其潤:“…”
饒是在金鑾殿上,徐其潤都差點沒崩住。
他不要面子啊!
現在,是研究貓有沒有蹲他肩上的時候?
皇上咳嗽了兩聲,示意霍以驍正經些,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霍以驍沒有再和徐其潤糾結黑檀兒的脾氣,道:“貓兒性子野,府里沒有拘著它,它夜里跑出去也不奇怪。至于它為何會去小蝠胡同,又怎么會找到徐大人,我確實不知道。要不然,我讓人把貓送來,當面問一問?”
前半截還算正經,后半截又成鬼話了。
問貓?
聽貓喵喵叫嗎?
誰能聽得懂?
“我反正聽不懂,”霍以驍補了一句,“哪位大人懂?”
徐其潤睨了霍以驍一眼,兩人關系到底還不錯,他心念一動,沒有把溫宴能懂給說出來。
皇上按了按眉心,他算是聽出來了,霍以驍在極力撇清。
趙太保怕霍以驍越說越沒邊,干脆出來打圓場:“現場還有什么發現嗎?”
“發現了一塊腰牌,”徐其潤道,“應是那倒油之人被校尉突襲時,不小心落下的,腰牌用料普通,上頭一個‘褚’字,看著像是商行。”手機端一秒記住筆\趣\閣→m.\B\iq\u\g\eTv.C\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話音一落,皇上看到,原本要撇得一干二凈的霍以驍突然沉下了臉。
“什么字?”霍以驍追問。
徐其潤道:“褚,衣字旁,一個之乎者也的者。”
這個姓,不算普通,但偌大的京城,就這么些時間,要尋個姓褚的商人也不是易事。
順天府大抵都有登記,可這需要工夫,起碼得召集些人手,翻上半天,才能有答案。
沒想到,霍以驍“哦”了一聲:“姓褚啊…”
他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站在一旁,垂著眼皮子,仿若是在想些什么。
趙太保怕他再語出驚人,干脆只問徐其潤:“胡同里都處理干凈了嗎?”
徐其潤答道:“天亮之后,同知了住戶莫要用火,莫要出門,用水一遍遍沖刷…”
“用水要沖到什么時候去?”有官員聽著就著急,“水沖油,沖不干凈,又是冬日,還得結層冰,越發難行,菜油嘛,需得弄些面粉,蓋在油上,那樣才好弄干凈。”
徐其潤被打斷了話,正欲解釋,忽然看到邊上霍以驍抬起了眼皮子。
眼瞼下的眸子,陰沉沉的,全是郁氣。
徐其潤的話被這郁氣全堵住了。
他見過這樣的霍以驍。
一年前,他們踹開滄浪莊雅間的門時,霍以驍眼中的郁氣比現在還濃。
彼時是因為霍以暄,現在呢?
霍以驍往斜后方看去,他的目光沒有落在某一人身上,大抵是因為他也不清楚,剛剛那幾句話是哪一位情急之下說的,他就這么往聲音的方向掃了一眼。
“面粉?”霍以驍冷聲道,“大人家中,屯了不少糧啊。”
他說得不快,一字一字,卻比先前的胡說八道還讓人心頭一緊。
“小蝠胡同安置了幾十位進京赴考的學生,他們家境不富裕,吃穿用度都靠朝廷支持,大人用面粉覆菜油,”霍以驍頓了頓,又道,“是想讓他們知道,什么叫‘朱門酒肉臭’嗎?”
一時間,鴉雀無聲。
誰敢說話?
那位提出用面粉的,這會兒恨不能扇自己幾個耳刮子,他怎么就沒有管住嘴,去提這一茬呢?
本來跟他沒什么關系,結果,被四公子幾句話懟到臉上。
朱門酒肉臭…
豈止是高門大戶、筑墻黛瓦,最要緊的是,龍椅上的那位,這偌大的江山,姓朱啊。
幾位老官員,紛紛給趙太保遞眼色。
不能僵持,總得尋個還轉,否則,大伙兒都倒霉。
趙太保也無能為力,他先前一直在周轉,卻不曉得,四公子怎么忽然就這么沖了。
明明前一刻,還在極力撇清,沒成想,下一瞬,跟吃了火藥似的,一張口就一副要炸了金鑾殿的架勢。
這很少見。
趙太保百思不得其解。
他當然曉得霍以驍的性子,四公子沒少氣皇上,但那都是在御書房,或是其他時候。
四公子從不在早朝時找麻煩。
甚至于,壓根不希望在早朝時惹人注目,每天都跟個柱子似的,站在殿里,甭管朝堂上刮風下雨,跟他無關。
即便被皇上問到頭上,也是一樣。
反常,太反常了。
皇上亦覺得反常。
反常之余,又有些意料之中。
既然不可能息事寧人,那把事情翻出來是遲早的,且他也一直在等著。
“難沖,就多沖幾遍,”皇上開口,“倒是你,想到什么了?”
霍以驍道:“褚姓的商人,我倒是曉得一位。香居書院一學生,租住房子的東家就姓褚。那學生…”
先前沒有什么反應的朱茂倏地一個激靈,轉頭看向霍以驍,心里劃過一絲不妙的念頭。
霍以驍只當不知道,繼續說著:“皇上興許還不曾聽說,眾位大人們應當有所耳聞。
前幾天京中流言,去年秋闈不公,有人舞弊,這猜來猜去,猜到了我那位大舅子、溫辭的頭上。
溫辭是香居書院的學生,流言最初也是從書院開始,私下質疑他的那位同窗,聽說是聽了褚姓東家的話,才會誤會溫辭。
溫辭水平如何,昨日寶安苑茶會,已經有了分曉。
歹人污蔑不成,夜里就想放火燒小蝠胡同?”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前因后果,似是有那么回事,但又有些串不起來。
“四公子,污蔑不成又燒胡同,這…”那人搖了搖頭。
霍以驍冷笑了聲:“這有什么奇怪的。污蔑兒子不成,就沖當爹的下手。溫同知管著進京考生的吃喝,那胡同突然燒起來,追責下去,溫同知能全身而退?多大仇啊,逮著人家兩父子可勁兒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