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沒有一個好爹?”
“我們這樣的人家,供不出來一個進士?”
“能中的都是瞎貓撞到死耗子?”
王妻一句一句反問,全是王笙之前與家里人爭執時說過的話。
王笙不想答,更不想聽,他掉頭走就。
王妻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急道:“對,中不了,我們這樣的人家,你沒有當官的爹,也沒有當權的岳丈,我們什么都沒有。能不能中,全是瞎貓在撞死耗子!可是、可是,還有半個多月,順天府供蠟燭、供炭火、供吃食,什么都供!你怕什么?瞎貓撞死耗子,你也撞一次!你不撞,你怎么知道沒有死耗子等著?”
王笙愣住了。
妻子情緒激動,一雙杏眼全是淚水,也不管是在外頭,珠串似的往下掉。
王笙覺得煩。
可把哭成這樣的妻子扔在胡同里,他又做不到。
他蹲下身去,抱住了腦袋…
另一廂,吳公公回宮了,順路,親自去書局,買了幾冊話本子。
不止書名與四公子無關,里頭的內容也迅速過了一遍。
轎子上,吳公公又檢查了一番,挑出了其中的漏網之魚,這才把余下的送進了御書房。
皇上沒有急著看,靠著龍椅,了解寶安苑狀況。
“看到唐云翳了?”皇上哼了聲,“他倒是好興致。”
待吳公公退出去,皇上依舊沒有換姿勢,他甚至沒有去翻話本子。
他在琢磨沈家。
茶會無疑是個發現人才的好地方。
各地學子赴京,一展才華,能力如何,一目了然。
想培植勢力,此時就可以動手了。
哪怕這一次沒有中,也還有下一回,養著幾個舉子,并不是多費銀子的事情。
若只是如此,唐云翳不會親自去。
沈家那么多號人,聽一個茶會而已。
偏偏,唐云翳露面了,他的目的,絕不是挑幾個人這么簡單。
這次春闈,沈家果然有在謀劃些什么…
正好!
皇上睜開了眼睛。
他倒要看看,唐云翳之后還有什么招數。
請君入甕,這甕自然是越深越好。
此時,除了被霍以暄、戴天幀他們叫去吃茶的溫辭,溫家其余人已經返回了燕子胡同。
曹氏催著溫慧幾個換下男裝,自個兒先去了正屋,與桂老夫人報喜。
“我們辭哥兒,真是太爭氣了,”曹氏笑得合不攏嘴,繪聲繪色與老夫人說寶安苑里的狀況,“那掌聲呀…”
桂老夫人躺在羅漢床上,依舊涂了她那臨安出產的粉,看起來病怏怏的。
只那雙眼睛,神采奕奕。
“可惜,老婆子不能親眼看。”桂老夫人嘆了一聲。
寶貝長孫如此長臉的這一刻,她不能親眼見證,實在讓她遺憾萬分。
誰讓她正裝病呢?
“你慢慢說,說仔細些。”桂老夫人交代道。
曹氏的確說得仔細,寶安苑里如何布置的,規則如何,辭哥兒又是何時登臺,她原原本本地描述給桂老夫人聽。
當然,她也只能說這些,那出題、答題的精妙之處,曹氏水平有限,無法形容出來。
溫子甫亦一塊回來了,剛才在胡同里與其他人說話,這會兒才進來。
聽了曹氏這一段,他搖了搖頭:“果然是外行人,盡看熱鬧。”
曹氏背著他,翻了個大白眼。
老爺真是一點兒都不懂!
內行人的那些,老夫人都未必愛聽呢!
老夫人喜歡什么?當然是辭哥兒驚才絕絕,把所有質疑的聲音都堵回去了。
難道要聽辭哥兒分析蜀地水利嗎?
溫子甫哪里知道曹氏在腹誹什么,他上前,握著桂老夫人的手,道:“母親,您只管放心,辭哥兒表現得很出色,他抗住了,今日之后,再有人質疑辭哥兒,也會有人站出來替辭哥兒說話。您放寬心,早日好起來。”
桂老夫人反握著溫子甫的手,笑了笑:“我就知道辭哥兒爭氣。”
溫子甫寬慰了老母親一番,這才退出去,準備回衙門。手機端一秒記住筆\趣\閣→m.\B\iq\u\g\eTv.C\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桂老夫人目送兒子離開,而后看向曹氏,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曹氏坐下來,以一個外行人的角度,極力展現著溫辭的出眾。
桂老夫人聽得連連點頭。
待溫宴三姐妹收拾妥當了過來,溫慧更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桂老夫人還拿著戲本,聽了會兒,就稱“乏了”,只留了溫宴,打發了其他人退下。
溫慧挽著曹氏的手,抬著脖子問:“都結束了,母親還不告訴父親實話?”
曹氏哼了聲。
且不說事情還沒有結束、才開了個頭,便是真結束了,曹氏這回也不告訴溫子甫了。
一個外行人,只配看看熱鬧!
老夫人火眼金睛,就老爺那水平,還是算了吧。
正屋里,溫宴小聲與桂老夫人商量之后的安排。
原已經設計過了,此時再完善一番,有備無患。
“就這么定吧,老婆子等你的消息。”桂老夫人說完,這才察覺到,今兒外頭有些安靜。
羅漢床旁的窗戶正對著水缸。
她一眼看去,沒有看到熟悉的黑影子。
“你那貓兒呢?”桂老夫人問。
溫宴笑道:“您等我消息,我等它消息。”
桂老夫人笑了聲。
黑檀兒跟著楊繼林。
它聽到了半道上那三人的爭執,也見到了楊繼林在家中情緒激動。
興許是今天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先前一直沉穩念書的楊繼林坐立難安。
他的心思,完全無法落在書冊上。
腦海里,反反復復是寶安苑里的一幕幕。
尤其是他自己站在臺上的那個畫面。
他仿若成了一個旁觀者,或是站在臺下,或是站在高臺上,看著臺上那緊張至極的楊繼林,說著極其普通、中庸的話…
怎么可以這么說?
怎么沒有那樣說?
每一個畫面都像是一把鈍刀子,在他心里來來回回地割。
楊繼林陰沉著臉,沖出了書房,沖出了北大街。
他去找褚東家。
褚東家這幾日沒有回來,但楊繼林知道,對方人在京中。
楊繼林在褚東家的鋪子里尋到了人,他問:“溫家那些親戚,真的說溫辭舞弊了?”
“我聽船工說的。”褚東家道。
楊繼林愕然:“東家明明說親耳所聞!船工的話,你怎的告訴我?”
褚東家冷眼看著楊繼林:“你不也把我說的,告訴了你那兩位同窗?溫辭春闈又不下場,你傳那些,難道不是為了少兩個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