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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糟心兒子

  這一夜,霍以驍很晚才入睡。

  小狐貍的話其實不能細想,細想之后,無論是哪一種猜測,都讓人堵得慌。

  可偏偏,又無法不去想。

  他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紅燭雙喜。

  他垂著眼看溫宴,她穿著大紅的喜服,鳳冠霞帔。

  溫宴就坐在床沿上,纖細白皙的手指攥著紅綢,指甲蓋染了鳳仙花,映得雙手越發的白。

  她看起來有些緊張,或者說是局促,雖然唇角掛著笑,但霍以驍看得出來,溫宴的肩膀都是緊繃著的。

  也就是這一刻,霍以驍意識到,這只是他的夢境而已。

  他認識的小狐貍,從沒有在他跟前,露出這樣的神態過。

  溫宴總是膽大、不拘、游刃有余。

  喜娘上前,抽走了他手中挑蓋頭的桿子,催著他并排坐下。

  兩盞酒遞到跟前,吉祥如意話一套接著一套。

  身體無需他掌控,自然而然地端起了酒,他和溫宴交纏了胳膊,酒盞湊到唇邊。

  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溫宴,酒液入口,她抹了胭脂的唇紅艷艷的。

  霍以驍頃刻間就想起了溫宴的話。

  禮尚往來。

  交杯酒。

  他倏地睜開了眼睛。

  夢里的紅光散盡,只余窗外那朦朦的魚肚白。

  霍以驍抬手,手背蓋著眼,他徐徐吐了一口氣。

  小狐貍就會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昨晚上他喂她吃茶,手中茶盞喂到了她唇邊。

  而交杯酒,分明是自己喝自己手里那杯。

  越發沒得禮尚往來了。

  瞌睡都散了,時辰尚早,霍以驍想閉目養一會兒神,可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紅彤彤的。

  婚房就是如此,但凡能用上紅的地方,一丁點都不拉下。

  而那個略顯“陌生”的新娘,大抵就是溫宴口中、那個在溫泉莊子住了五年、被霍太妃召進京城的夢里的她了吧…

  霍以驍起身,梳洗整理,出門上朝。

  今兒是大朝會,文武百官從殿內站到了殿外,列到了廣場上。

  你啟奏、我回稟,待散朝時,天已然是大亮了。

  霍以驍跟在朱桓后頭出了金鑾殿。

  東邊天際,日頭將露未露,映著朝霞。

  霍以驍瞇著眼看去,入目全是紅光。

  他忽然就想起了夢里…

  雖是默契,婚事也確實沒有擺到臺面上,正兒八經地商議過。

  本就只剩下一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揪著三年孝期,戳不戳破,都是心知肚明。

  可現在,明亮的天光灑進來之后,一切頓時無所遁形。

  他的夢,僅僅是夢,只那么幾個細小片段。

  而溫宴的夢…

  真切得不似夢。

  他的袖子里,還收著溫宴給他的那塊帕子,一伸手就能觸及。

  霍以驍深吸了一口氣,念頭劃過心海,起得快,定得也快。

  “殿下,”霍以驍喚了朱桓,見對方頓足,他低聲道,“殿下先去衙門,我要去一趟御書房。”

  朱桓一怔,沉沉看著他,不置可否,也沒有問緣由。

  畢竟,霍以驍極少主動去御前。

  朱桓也不知道,該問還是不該問。

  霍以驍坦蕩些,并不瞞著,道:“娶媳婦兒是人生大事,得提上議程。”

  也許是霍以驍說得太過坦然,朱桓反倒是愣住了。

  他木然點了點頭:“成親的確是大事。”

  直到霍以驍轉身離開,朱桓才回過神來,臉上一言難盡。

  是,從皇上到太妃娘娘,再到他們兄弟幾個,誰都知道霍以驍要娶溫宴,但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沒前沒后的,就得提議程了呢?

  莫不是看今兒天氣好?

  霍以驍站在御書房外等傳召。

  吳公公出來迎他,道了聲安,又壓著聲,道:“皇上心情不太好,您這會兒過來是…”

  嘴上欲言又止,意思明明白白:四公子您可千萬別是來火上澆油的!

  霍以驍輕笑了聲,道:“我來說喜事。”

  “喜事好。”吳公公接了一句,心里卻沒有多少底。

  他深深看了霍以驍一眼,甭管是什么事兒,可得說人話。

  若是把皇上給氣著了,真就是大伙兒誰都不好過。

  霍以驍跟著吳公公進去。

  皇上靠坐著,指了指邊上,示意霍以驍坐下說話:“什么事兒?”

  霍以驍開門見山:“想提一提我娶親的事兒。”

  皇上端著茶盞的手一抖,愕然看著霍以驍。

  吳公公背過身去拍了拍腦門,喜事確實是喜事,但怎么就沒點兒鋪墊,弄得人措手不及呢。

  霍以驍就像是沒有注意到皇上的神情一般,面不改色,繼續往下說:“六禮繁復,耗時也久,我想提前準備。”

  皇上道:“那也還有一年!”

  “哪兒還有一年,”霍以驍笑道,“說的是三年,可掐頭去尾,大部分都是二十七個月。現在開始備著,都要擔心三個月的時間不夠用呢。”

  皇上“呵”了聲。

  明明白白的,被氣笑了。

  掐頭去尾的二十七個月,就是這么用的?

  是,服孝三年的規制,大部分都是這么處理的,霍以驍提出來也沒有不對…

  皇上壓著火氣,盡量放緩語調:“與太妃娘娘商量過了沒有?”

  “還沒有說,”霍以驍道,“這事兒,最后還是得皇上拿主意,只太妃娘娘點頭,也辦不下去。”

  若他只有霍家兒郎,霍懷定與霍大夫人就能把這些給辦得周周全全,可他不是。

  他的人生大事,得皇上說了算。

  皇上滿腹的火氣突然就消了大半。

  還行。

  還知道來他這兒來交個底。

  “你既中意溫宴,自然也想辦得風光,臣子娶親與皇子成婚,規制全然比不了,”皇上道,“要朕說,臘月祭祀時,你把身份改回來,來年開春,正好迎親。”

  霍以驍的眉頭不由一蹙,眸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婚事是婚事,身世是身世,這兩者,原不該在一塊談,婚事更不該是拿捏身世的工具。

  他抿了抿唇,道:“我以為,年前成親更好,我不想等到開春。”

  皇上哪兒聽不出來他拒絕的意思,道:“誰娶媳婦兒跟你似的心急火燎?”

  邊上,吳公公一看這進展,就知道十之八九是要談崩了。

  而且,照以往的經驗看,四公子很快又要“語出驚人”。

  果不其然,霍以驍道:“不心急不行,畢竟也就只娶這么一個媳婦兒。后宮娘娘們多,您想來是沒有這種情緒,不過,話說回來,您看了那么多風花雪月的話本子,多多少少,還是能體會的吧。”

  話音一落,皇上的臉拉了老長。

  這糟心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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