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一看,只是幾只蠶,沒發現什么不同。
李東陽和劉健也沒看出異樣。
謝遷卻看出來了不同,他的老家江南一帶有許多人養蠶,詫異:“這幾只蠶,怎么如此蠶肥大?”
“這正是下官要說的地方,此蠶還是個卵的時候,就用鹽鹵水浸泡過,不僅耐寒,吐絲也更多!”
內閣三人站不住了。
在江南凍死了許多桑蠶,導致歲末結余時,絲匹入庫才五十萬斤,比上一年足足少了二十萬斤。
若此篩選的方法推行蠶農,豈不是…
“弗朗機人對我朝絲綢愛不釋手,連生絲也極受歡迎,若讓蠶民改進,何愁今年無絲。”曾鑒道。
弘治皇帝臉色變得精彩起來,看向這幾只蠶時,沒有了先前的輕視。
“你可知道,朕方才和內閣在商議工部尚書選任一事?”
曾鑒神色大變,忙是跪在地上:“臣絕非是聽聞了消息,才故意進宮獻蠶。”
“朕知道。”
李東陽站出來:“自古以來,舉賢不避親,既然曾大人是陛下的意定之人,何必為了避嫌,而故意不用,還請陛下唯才是用!”
曾鑒額頭出現密汗。
弘治皇帝望著曾鑒,覺得李東陽說得有道理,為了江山社稷,連懼內的壞名都背上了,何怕再加個舉賢唯親:“這工部尚書,就要勞累愛卿了。”
曾鑒猛然震驚了一下,幸虧來報信得早,滿懷激動:“臣,不累!”
嚴成錦聽說陛下下了圣旨,曾鑒升本部尚書,曾鑒還在府上擺了幾桌,要請他和王越等人去吃酒。
王越對嚴成錦埋怨:“賢侄啊!你可知道改良蠶法是多大的功勞,你竟不懂自己上報,真是糊涂啊,多好的機會!”
嚴成錦渾不在意:“下官不想要。”
“傻啊!”王越被他氣得拂袖而去。
嚴成錦自然有自己的考慮。
今日,到曾府赴宴。
曾府的賓客不是太多,只是工部的一些文官。
聽說翰林三諫最近盯上了曾鑒,準備從他身上搞點業績,所以曾鑒很低調。
曾鑒如今位列九卿,位高權重,又準備升為外戚,尋常官員已經不配翰苑三諫出手了,盯上曾鑒這樣的大魚也正常。
“這是答應給你的墨寶,都是先生們著書的初稿,親筆所寫,耗費無數心血,你好生收藏。”
嚴成錦把老爹、程敏政和王越等人寫的初稿,都拿了出來,一本本擺在宋景眼前。
宋景瞪大眼睛:“這些…都給學生?”
三位先生名聲在外,這些親筆書稿,不知多少讀書人為之瘋狂,其中的價值,自然不用多解釋。
宋景發光的小眼神,就如同小學生收集到所有卡片一樣。
“本官有個小小的請求,答應了才能全部給你。”
“大人請說。”
嚴成錦道:“你可愿意在讀書之余,當個匠人。”
宋景望著這些書稿,若是發妻在此,定會說不務正業,不許他收,但如今,他可以自己拿主意,便又問:“當真將這些書稿給學生?”
“本官說話算話。”
“學生愿意!”
宴席正當歡樂中,曾鑒卻不見嚴成錦和宋景兩人,便出來尋找,在后院的長廊,看見兩人嘀咕著說些什么。
“賢侄和以賢可是有什么需要?”
來得正好。
嚴成錦道:“先前和大人說過的事,不如讓宋景試試,讓他去王恭廠當個匠人。”
王恭廠制造火器,自然會煉鐵。
“既然賢侄執著,那就試試吧。”曾鑒笑笑。
宋景忙著數得到的親筆書稿,更不在意。
交杯換盞中,文官們喝得酩酊大醉,倒是少有人搭理嚴成錦,曾府的飯菜不合胃口,他吃過幾口就離開了。
三日過去,
在文華殿舉辦經筵,主講的講官是劉健,講得是唾沫橫飛。
臺下,
朱厚照睜著眼睛呼呼大睡,上劉師傅的課,睡覺自然是要講究一些技術的,劉師傅出了名的火爆脾氣,他不敢太放肆。
但是,呼嚕聲出賣了他。
極其輕微。
坐在一旁聽講的文官驚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這樣也能睡著?
劉健全情投入到書中,渾然不覺,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經筵的時間太短啊,要講的又有許多。
嚴成錦往朱厚照的方向瞅了一眼,這廝竟沒在扭動屁股,便知道他睡著了。
別說朱厚照,嚴成錦也快要睡著了。
要是評論內閣三人講的經筵。
李東陽博學,謝遷風趣,劉健則是刻板。
李東陽偶爾旁征博引其他知識,謝遷則是各種延伸開車,劉健大多是照著書來念,實在太過無趣。
經筵時間到了,合上講義,劉健才發現朱厚照睡著了,可是又能怎么樣呢,都已經講完了。
“殿下?今日的經筵講完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這才回過神來,轉而笑出來:“老高,這些日子,怎不見你講了,本宮還是覺得,你講才有趣。”
你是想光明正大的睡吧?
“臣的講義還沒準備好,開講還要一些時日。”經筵并無太固定的順序,這些日子,程敏政沒有送講義來,嚴成錦也不知道要講什么。
劉健黑著臉走過來:“敢問殿下,臣剛才講了什么?”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努力的在回想著,可是他壓根就沒聽課,能想起來才怪。
“臣今日講的是中庸,殿下又不聽課。”
朱厚照也不反駁,干脆可憐兮兮低著頭:“本宮下次再也不會了。”
不知道為什么,嚴成錦都想揍死他…
你丫的下次,到底是哪一次?
劉健氣得連賜席都吃不下,甩手而去。
嚴成錦也不理他,開經筵還算好,吃完了就能下值,最近與外邦易鐵后,大量外糧輸入,賜席又豐富了起來。
不敢與朱厚照廝混太久,吃完賜席,戌時就出了宮。
今夜,月朗星稀。
嚴成錦如往常一樣,除去外衣,躺在床上準備睡覺,忽然,轟隆一聲巨響!明顯感覺到床震動了一下!
地崩?
嚴成錦一個翻身跳起來,嗖地一聲沖出門外。
何能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地崩了…地崩了啊!”
轟隆一聲,巨響實在太大聲,讓京城許多人紛紛跑出來。
接下來等了許久,地倒是沒再晃了。
嚴成錦也搞不清楚狀況。
不管是不是地崩,先讓人把床搬到屋外,今晚就在睡外頭。
宮里早已慌亂不堪,坤寧宮外的太監韋泰大驚失色:“地崩了!地崩了!護駕!快護駕!”
弘治皇帝躺下沒多久,只聽見了一聲巨響,赤著腳,抱著張皇后從殿里跑出來。
“怎么回事!”
太監韋泰連忙跪倒:“奴婢也不知,剛才就是聽到一聲嚇人的聲音,像天狂地怒一般,奴婢以為是地崩…奴婢該死!驚擾了圣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