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將方才的不快拋到腦后,有點激動:“想不到嚴大人如此年輕,來見大人,就是想讓大人,把這個法子寫進強者法則,讓天下蠶民效仿。”
“不寫。”嚴成錦搖頭。
宋景傻眼了:“為啥?”
“因為已經完本了。”
“……”
歷史上,宋景是個不折不扣的清官,前半生頗為坎坷,好不容易進了仕途,但因為太清直剛莽,得罪了劉瑾,一直被壓制不得重用。
到了嘉靖年間,才復出做官,做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是大明中期權盛一時的大臣。
也是宋應星家族里,當官當到最高的人。
不過,這個人就是有點呆莽,自己說認識嚴成錦,他竟懷疑都沒懷疑,就跟著自己到府上來了,真是個沒見過壞人的小萌新啊。
嚴成錦心里想著,能將舉一反三將強者法則用到實踐中,也是個人才。
或許是像老爹一樣,是個被做官耽誤的復合型人才也說不定。
讀書人讀了書,只想著做官,為科舉而讀書,為做官而讀書。
他們哪里知道,除了做官,也是可以搞搞其他方向的嘛,比如當科學家,當醫生,當建筑工程師。
這就是解放禁錮思想的重要性。
讀書就等于做官,多迂腐?
這個想法不知扼殺了多少像老爹這樣,能打仗能寫小說的復合型人才。
不過,這也不怪他們,畢竟這是從古至今,一代傳一代的思想禁錮,要想打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宋景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大人,你為何要這般端詳著下官?”
嚴成錦問:“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宋景鄭重地道:“見過嚴大人后,學生就要回去讀書了,爭取早日考得功名,說起來大人比學生年輕許多,卻已經可以為朝廷分憂效力,學生實在慚愧。”
大明的未來就靠你了,請原諒我不能放你走啊。
“留在京城讀如何?”
宋景搖頭:“家有妻兒盼望,學生要早些趕回去。”
嚴成錦直接攤牌了:“迎客松是我爹,我還認識傳世先生和青山君,你若留下來,本官給你他們的親筆簽名…題字,題字!送墨寶也行。”
宋景茫然呆滯住了,眨了眨眼睛:“大人說的,可是真話?真的能給學生迎客松、青山君、傳世先生的墨寶?”
“本官還能騙你不成?”嚴成錦一副‘你再不相信,我就生氣了’的表情。
宋景嘟噥一句:“大人剛才就騙了學生…”
學精了啊!
竟然變得謹慎了起來,孺子可教也!
“你可知道,迎客松的真名叫什么?”嚴成錦問。
宋景笑道:“學生知道啊,不是叫嚴恪松嗎?”
下一刻,宋景又恍然地望著嚴成錦:“難不成你就是…”
嚴成錦正經道:“本官就是迎客松的兒子,并且有且只有一個。”
整個京城都沒有幾個人知道,迎客松的兒子叫嚴成錦,更別提奉新雅溪那旮旯的人。
宋景如搗蒜般猛地點頭。
簽了‘迎客松之子真容不得泄露之保密契約’,又抄了一百遍,發了一百個毒誓,嚴成錦帶著他來到曾府。
曾府的門子通報了一聲,將他們帶至正廳,墻壁上掛著許多書法墨寶,似乎聽王越提起過,曾鑒有收藏癖,喜歡收集墨寶。
曾鑒正在書房看老先生寫大字,與三國交付鐵具的事,想得他頭疼,聽說嚴成錦來了,就快步來到正廳。
“賢侄來了。”曾鑒瞧見,他身后還站著一個愣頭愣腦的書生,背著個包袱,便問道:“這位書生是?”
“學生宋景,見過前輩。”宋景不知道,這里是工部左侍郎的府邸。
嚴成錦把曾鑒請到一邊,道:“大人收不收門生?”
曾鑒回頭一看這書生憨憨的樣子,沉吟幾聲,有些為難:“世伯從來不收門生的,收門生太累,也不搞結黨營私那一套。”
政治抱團在朝廷十分常見,要么是同鄉抱團,要么是師生抱團,要么是南北直隸各自抱團,倒也不難怪曾鑒這么說。
嚴成錦想了想:“鐵具之事,不知工部如何處理?”
“從坊間收了大批鐵具,庫存的加上新煉制的,勉強能湊齊。”曾鑒道。
朝廷用糧食換民冶的鐵具,然后再把鐵具交給暹羅等國,其中糧食價格波動,和鐵具價格波動,不是朝廷虧損,就是商賈虧損,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推薦此人給大人做門生,實在是因為他太特別了一些,大人可知道,他讓桑蠶吐絲多了一倍?”
曾鑒驚喜若狂:“賢侄說的可是真的?!”
嚴成錦把強者法則能用在蠶絲上,讓蠶吐出來更多絲說了出來。
其實大寒也凍死了許多桑蠶,只是桑蠶的地位不如耕農那樣重要,才沒被放在第一位,江南織造局凍死了多少桑蠶,工部再清楚不過。
這就是一個新科學理論的價值所在,一個看似簡單的理論,卻能掀起各個方面的發展。
嚴成錦看向宋景:“此人弄出來的,大人不如自己問他,天黑了,下官要回家了,晚了路上不安全。”
曾鑒心潮澎湃,大步來到宋景身前,殷切地看向他:“可是真的?”
“大人一看便知。”宋景拿出竹筒,倒出幾只肥得不像樣的蠶蟲。
比普通蠶蟲將近大了一倍!
曾鑒滿臉不可思議地抓起來一只,他也見過蠶,但沒見過這么大的。
一匹絲綢在本土上不過賣幾兩銀子,到了海外,卻能賣到十幾兩銀子,連生絲也很好賣,只是每年產的蠶絲不多。
工部要立大功啊!
曾鑒哈哈大笑出來,看以后哪個言官還敢說工部只花銀子,不掙銀子,本官一巴掌呼死他!
“你可知道,帶你來見本官是為何?”
宋景犯嘀咕一聲,有些戒備:“嚴大人說,只要給您當學生,就會給晚生迎客松、青山君、傳世先生的墨寶和題字。”
“嗯,做本官的學生吧。”
宋景看了眼他,此人好歹也是個官,便做了一揖:“學生拜見恩師!”
曾鑒滿心歡喜地讓宋景在府上住下后,便帶著那幾只蠶進宮了。
夜深,奉天殿里。
弘治皇帝和內閣三位重臣,還在商議六部官員任命的事。
工部尚書徐瓊請求致仕,刑部尚書白昂也請求致仕。
一個掌管著大明的土木之工,一個掌管著大明的刑法之正,選拔接班人,乃是重中之重。
弘治皇帝皺著眉頭:“工部尚書該選舉誰為好?”
劉健想了想:“工部左侍郎曾鑒為官清正,素有功績,他當選工部尚書也是眾望所在,為何陛下還要擇選他人?”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搖頭道:“朕原先意定之人,也是曾卿家,可曾卿家如今成了外戚,朕再提拔他為尚書,豈不是為親是用?選其女為太子妃已是有反祖制,再升尚書,怕是百官也不同意。”
劉健點點頭。
蕭敬對著弘治皇帝道:“陛下,曾大人說,有要事稟報。”
劉健和李東陽相視一眼,說曾鑒,曾鑒到。
弘治皇帝點頭:“宣!”
曾鑒徐步走進大殿,手里拿著一個竹筒,行禮后道:“陛下,臣有要事稟報!”
雖然快要當皇親國戚了。
但他禮數還是畢恭畢敬,不如張家兄弟那般散漫。
曾鑒把宋景改良的蠶種,全倒了出來,慷慨激昂大喝:“陛下,祥…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