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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禍起蕭墻

  “夫人…嗚姆…”

  審配欲言又止,以袖遮面,哭出聲來。

  眼見謀士如此失態,婦人的心更為緊張不安。

  “主公…主公他自刎了…”

  “你說什么?!”

  即便是隱隱有預感這樣的結果,但這句話從審配口中道出之時,婦人還是直接癱倒在地,險些當場昏厥過去。

  “夫人!夫人!這個時候您更是要堅強啊!主公的大業能否得以保全,全看夫人您了!”

  審配當即向婦人跪拜。

  “先生,我不過是一婦道人家,如何能在這危難關頭主持大局?!”

  “夫人…不知可否恕在下直言?!”

  審配似是有所忌憚地問道。

  “先生…都這個時候了,有什么話,你無需藏著掖著,盡管直言吧!”

  婦人不拘一格地回答道。

  “夫人!主公這一走,并未留下任何書文遺囑,您素來喜愛袁尚公子,如今大公子、二公子恐怕尚未收到消息,若不趁現在,擬定主公遺命,確立袁尚公子繼承大位,河北豈不是要亂作一團?”

  這婦人,自然就是袁紹的發妻,袁氏三子的嫡母——劉夫人。

  審配說得還算隱晦,但劉夫人已經聽得很明白了。

  如今袁紹已死,且死前并沒有留下遺囑明確指定大位的繼承人。

  這意味著誰三位袁氏公子都會起競爭繼承權的心思,一旦三人互相攻伐,河北勢必大亂,而本就因袁紹之死,一躍成為大敵的曹操,自會對冀州虎視眈眈,待時機成熟,一舉吞并整個河北。

  而審配的意思是,偽造一封遺囑,從法理上確定袁尚的正規繼承權,這樣避免除了同室操戈的禍患,他還能以擁立新主公繼位的頭功,獲取高位。

  而劉夫人對于此事的看法,與審配當真可謂是一拍即合。

  因為這位劉夫人可不是什么賢妻良母,雖說都是她的親生兒子,但三子袁尚容貌生得是英俊瀟灑,甚得她的歡心。

  身為人母對小兒子有所偏愛本來也沒什么,但她就偏執得過分。

  他先是攛掇著袁紹,讓其把長子袁譚過繼給袁紹早亡的哥哥袁基,以此剝奪袁譚的“袁紹長子”身份。

  目的就是為了讓袁譚喪失袁紹大位的繼承權,然后在袁紹出征前,她又一個勁兒地吹枕邊風,讓袁紹下令將小兒子留守冀州鄴城。

  眾所周知,冀州鄴城算是袁紹所有領地的都城首府,而袁紹能聽劉夫人的建議,命袁尚留守鄴城,可見他也有意將三子扶上繼承人的位置。

  可惜的是,他此次南征有去無回,又不曾留下遺囑,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大將軍才剛剛遇難,我就這么做,這不好吧…?”

  劉夫人嘴上這么說,心里已經萌生了與審配合作的念頭。

  她知道審配想要的是什么,審配也同樣知道她的所求。

  可以說,二人的目的是一致的,利益非但不沖突,還相互吻合。

  “夫人啊!為今之計,唯有穩住局面,才是對主公最大的尊重!”

  “好吧…事已至此,我就不推脫了…”

  當日,劉夫人與審配,將謀士逢紀、袁紹三子袁尚聚集在一起,商議過后,當即矯詔確立了袁尚成為合理的大位繼承人。

  經過袁尚這段時日的滲透和拉攏,還留在鄴城的絕大多數都已成為他的親信,至少也是站在他與劉夫人的隊伍里。

  因此,有劉夫人這位先主夫人,以及審配、逢紀兩位重臣撐腰支持,沒人膽敢站出來質疑袁紹遺囑的真實性。

  袁尚就此順利繼承袁紹如“大將軍”、“鄴侯”、冀州牧等官爵之位。

  而后知后覺的袁紹次子袁熙在收到父親袁紹的死訊后,選擇帶兵以“奔喪”的名義,趕向鄴城。

  長子袁譚則不甘示弱地自封為“車騎將軍”,選擇按兵不動,對袁尚就這么隨便繼位的決策是暗恨又無可奈何。

  而袁尚為了確立自己的地位,在謀士審配、逢紀二人的建議之下,派人向曹操致書,索求父親袁紹的尸骨。

  正忙著準備攻打冀州的曹操,在收到袁尚此信件后,忍不住嘿嘿一樂,再次將眾謀臣聚集到延津縣府大堂商議。

  “諸位,袁尚這小子有點兒能耐,不但順利接掌了他爹的位子,還想向我逃回袁紹的尸骨,你們說說,我是給他,還是不給?”

  隨手將袁尚的信一丟,曹操不屑地笑道。

  許攸上前一步,笑道:“孟德兄,袁尚此子,在下算是有所了解,其人鼠目寸光,貪圖小利,絕非英主良才!

  似這等庸碌之輩,曹公無需理睬,只需一紙書信痛罵之,就足夠嚇得他膽戰心驚!”

  許攸的意思,曹操聽明白了。

  他覺得不僅應該拒絕袁尚的請求,還應該向其耀武揚威一番,以此恐嚇袁尚。

  眼下袁紹身死不久,冀州人心惶惶,若是袁尚就此被嚇到,來日曹軍攻打冀州,很可能會事半功倍。

  這是“攻心為上”的手段,確實高明。

  “嗯…子遠所言有理,還有什么其他看法么?”

  曹操嘴上這么問,心里已經有些偏向于采納許攸的意見了。

  因為許攸也許不是自己麾下眾謀臣中,才智最出眾的。

  但他絕對是最了解袁尚的。

  因為他畢竟曾效力于袁紹麾下多年,比如郭嘉雖然早年也曾在袁紹手底下帶過一陣,但論對袁尚的了解,顯然還是不如許攸的。

  所以在這個問題上,許攸最有發言權,他的建議也最有價值。

  這時,郭嘉上前一步,談笑自若道:“主公,在下倒是覺得,子遠先生的想法雖然沒錯,但也未必是最好的。”

  “哦?那不知奉孝有何高見?”

  曹操頓時來了興趣。

  “主公,袁尚以書信向主公討要其父尸骨,表面上是為盡孝,實則是想借此打探主公的虛實!

  若是主公肯將尸首奉還,那么也就意味著,主公愿意暫罷兵戈,緩和與袁氏的關系。

  而主公若是拒絕奉還袁紹的尸首,那就等于是透露我們打算攻打冀州的訊號!”

  “我明白了…”

  曹操會心一笑,臉上滿是狡黠之色,道:“奉孝的意思是,虛而實之,實而虛之,不妨就暫且遂了他的心思,以此麻痹袁尚,讓他誤以為我們短期之內不會攻打冀州?”

  “主公明鑒,在下正是這個意思!”

  郭嘉說完,還略懷歉意地看向許攸一眼。

  顯然,郭嘉的計策比許攸要高出一籌,但這也算是折了許攸的面子,郭嘉為謀士團隊的和諧,向許攸表個態也沒什么問題。

  許攸拱手低頭還禮,表示自己并不放在心上,這事也就算是就此揭過。

  “曹公,軍師祭酒的計策也并無不可,那袁尚定會上當!”

  聽到許攸能這么說,曹操相當欣慰。

  實際上這件事無論采納誰的計策,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冀州終歸是要打的,至于袁尚,這種兒子輩的對手,曹操更是從來沒放在眼里。

  真正讓他擔心的,是許攸作為他曾經的友人,昔日又為袁紹效過力,能否順利融入他的潁川謀士團。

  現在看來,似乎并沒有問題。

  “嗯,那云兒,你怎么看?”

  最后壓箱底拍板的事,當然還是要交給楚云。

  他明白,曹操讓他拍板,并不是讓他從兩個主意之中選一個。

  而是要畫龍點睛地完全緩和謀士之間的關系。

  “啟稟叔父,侄兒覺得,子遠先生之策,剛猛霸道,威懾袁尚進而讓冀州三軍膽寒!

  而奉孝之策,柔中帶狠,示敵以弱再暗度陳倉,亦不失為良策!

  這兩策各有千秋,難分高下,侄兒也不知該如何抉擇。”

  把許攸和郭嘉的計策各夸了一遍,再重新把皮球提給曹操,讓曹操來下最終的判斷。

  這才是曹操希望楚云做的。

  而楚云也確實如其預料的,沒有讓曹操失望。

  “嗯,說得好啊!”

  曹操欣慰地點著頭,最后還是拍板道:“子遠之策自是霸道,但袁本初再怎么說也是我昔日故交摯友,我若不將其尸骨歸還,讓他得以安葬,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此次,就當我這個長輩給子侄輩一點關愛,把其父的尸骨還給袁尚吧!”

  話音一落,謀士們已忍不住要佩服起曹操。

  雖然明顯郭嘉的計策更為高明,但曹操采納其計策的理由卻是“念在與袁紹的舊情”。

  這樣一來,就免去了許攸的尷尬。

  “主公明鑒!”

  眾謀士們異口同聲地欽佩道。

  收到袁紹尸骨的袁尚自是大喜,下令為袁紹舉行葬禮,并名正言順地以“要求奔喪”為理由,召袁譚來鄴城參加葬禮。

  袁譚本不愿去鄴城,他自知劉夫人不喜歡自己,又一向與審配關系不和,擔心袁尚、劉夫人還有審配、逢紀會借機加害自己。

  “公子,如今主公尸骨未寒,喪事未了,您不前去奔喪,既為不孝,于理不合!

  眼下大敵當前,曹操攜大勝之師,對河北虎視眈眈,此時不宜與袁尚交惡,還是去吧!”

  最后還是在辛評這番建議下,袁譚才不情愿地率領少部分兵馬前去奔喪。

  果然,袁譚人一到鄴城,袁尚就找個借口將他留下,并讓他屯軍于黎陽,以范曹操來犯。

  事實上,袁尚并不覺得曹操會率兵渡河打過來,之所以如此安排,只是為了避免袁譚回青州割據一方擁兵自重。

  而袁譚別無選擇,只能順從地率軍在黎陽駐扎,但袁尚只是做做樣子,撥給他的兵馬極少,使得本就沒什么安全感的袁譚更是日漸心慌。

  而正為自己成功擺布了兄長而沾沾自喜的袁尚,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在他給亡父搬完葬禮不出三日的時間,曹操就親自率兵,一路打到了袁譚駐扎的黎陽。

  黎陽為冀州抵御南方外敵的門戶,位置極其重要,一旦此城失守,鄴城很有可能朝不保夕。

  按說這么重要的位置,袁譚應該撥調給袁譚足夠多的兵馬,以確保其能抵御曹軍的進攻。

  其實客觀分析當前局勢,袁紹雖死,但河北袁氏的總體實力,還是略勝曹操一籌,再者“哀兵必勝”,袁紹在河北積攢多年的聲望極其強大,哪怕其身死,仍存在并庇護著袁氏榮光。

  如果袁尚不是過分忌憚和防范兄長袁譚,在兵力上不吝嗇地給予袁譚支援,哪怕曹操猛攻,以黎陽城防的堅實,再加上袁譚作為據守一方的固有優勢,曹操在短期之內,想占到便宜,是不可能的。

  但世上沒有如果,袁尚對與袁譚的防范之心,比對曹操還要強烈。

  尤其是在審配、逢紀以及生母劉夫人的蠱惑下,他幾乎忘記了袁譚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哥,反而像防賊似的防著袁譚。

  這種情況也在楚云的意料之中,打一開始他就知道袁氏兄弟不合,見狀更是抓住機會,向曹操提議,不要猶豫趁機猛攻黎陽。

  結果,黎陽雖然沒能就此被攻下,但袁譚一敗再敗,守城壓力與日俱增,守軍士氣更是急轉直下。

  情非得已之下,袁譚只得忍著一肚子的怨氣,再次向袁尚請求支援。

  “主公!主公啊!不好了!曹操率軍再次猛攻黎陽,刺史大人一敗再敗!情況萬急啊!”

  收到軍情的傳令兵,一路小跑來到正安逸用膳的袁尚面前,急匆匆地匯報道。

  袁尚正與審配、逢紀二人擺宴飲酒,聽聞這消息,眉頭一皺,揮手示意傳令兵退下,而后看向二位謀士。

  “二位先生,你們都聽到了。”

  審配趕緊放下酒杯,諫言道:“主公,黎陽為冀州重鎮,門戶之地,斷不可失!還是趁早撥調援兵給刺史大人,不求他能戰勝曹賊,至少能守住黎陽以保不失,時日一長,曹軍糧草不濟,自會退軍!”

  聞言,袁尚眉頭皺得更深,俊逸的容顏上滿是憂慮之色。

  “先生,你我皆知,兄長一直不服我繼承父位,我此番若是給他增添兵馬,待他擊退曹賊,拒不奉還,該當如何?若引兵反攻鄴城,又當如何是好?”

  雖然父親就折在曹操的手上,但自始至終,袁尚都沒把曹操這個外患放在眼里。

我在曹營當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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