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當甘寧還在猶豫是否該繼續為發表個人看法而頂撞楚云時,一旁的吳塵先一步看不下去了。
“興霸,你可知道當初若非中郎將謹慎,與奉孝先生力排眾議,于宛城之戰力挽狂瀾,宛城之戰豈會反敗為勝,那張繡、賈詡又怎會落敗而逃?”
本來吳塵是想說,若非楚云小心,當初又怎會在城墻上布置好天羅地網,擒下你甘興霸?
不過這么說無異于揭甘寧的傷疤痛楚,同為羽林將,大家共為楚云效命,不說各個親如兄弟,也是交情甚篤,吳塵不會說出這種破壞團隊和諧氣氛的話。
吳塵不說,甘寧也順著此事聯想到自己的往事,老臉一紅,不敢再多言,乖乖聽從楚云的安排,率領麾下羽林輕騎們出營,圍繞營地附近進行巡邏。
近千只駿馬的急奔時發出的蹄聲在楚云、高順、吳塵等羽林眾將耳旁回蕩,望著甘寧等人離去的背影,羽林眾將們一陣發笑,楚云心中卻升起陣陣不安。
龔都此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楚云并不了解,但在楚云的認知里,劉備絕非那種用人不當的庸主,既然劉備肯將鎮守鐘離的重任交給龔都,那么只有三種可能。
一是劉備根本不打算防守鐘離,此舉的真正目的是假借劉備之手,除掉龔都。
這種猜想,是建立在龔都與劉備貌合神離的可能性上。
二是劉備將龔都作為棄子,用來試探曹軍的軍力虛實。
這種情況可能性不大,龔都或許不是什么優秀的將才,但劉備的總軍力在不斷擴充后,也不過勉強湊足七萬,要分出兩萬兵馬就這么白白給龔都陪葬,劉備做不出這么大的手筆。
三是龔都有著不為人知的軍事才能,足以勝任此事。
這一可能性聽起來匪夷所思,經楚云細細一番琢磨后,反倒是最接近事實。
也正是出于這些考量,楚云才堅持命甘寧率軍在營外巡邏,看著營門附近那些昏昏欲睡的普通將士,連曹操都默許他們如此敷衍行事,楚云還如何能安心休息。
不過這也怪不得曹操,畢竟乘船、狂奔,本就暈船的將士們上吐下瀉后,又趕了一天的路,若是此時還強求他們打起精神巡邏,未免太強人所難。
更重要的是,曹操一定也認為,龔都一介賊首,沒那個膽量主動迎戰,此刻只怕正所在城池內瑟瑟發抖,甚至計劃著如何跑路,或明日就會在曹軍威勢的震懾下,驚慌失措地獻城投降也說不定。
大象在打算落腳踩死一只螞蟻時,根本不會去考慮螞蟻是否準備反咬大象一口。
只不過,此次與宛城之戰大有不同,以上全部是楚云毫無證據的推測,用這些去勸說曹操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如果今夜風平浪靜,可能還會降低楚云在曹操面前的話語權和影響力。
因此楚云選擇靠自己麾下的兵力攬下今夜巡邏的責任。
秋季的夜風更為寒涼,衣著單薄的楚云打了個噴嚏,命其余羽林諸將帶著弟兄們回各自的營帳休息。
眾將散去后,楚云摩擦著雙手取暖,同時向位于大營北側專供軍醫們工作休息的營地漫步前行。
夜色已深,當楚云抵達目的地時,其余營帳前的火光都已被熄滅,唯有一座相對規模更大的白色營帳,內部有不住閃動的火光,入口處的篝火一枝獨秀地燃燒著,如黑暗中唯一的一盞明燈般,釋放著溫暖的光芒。
營帳門口,有六位一絲不茍站崗戒備的女子,她們容貌丑美不一,但眉宇間各個英氣逼人,身著與性別并不相稱的重皮甲。
腰間刀鞘中的短刀,刀身薄如蟬翼,輕便靈巧,卻鋒利得吹毛斷發不在話下。
楚云聽說過,她們曹操精挑細選后加以培養訓練而成的女斥候,各個身手不俗,戰斗意志更是比尋常男性士兵要堅定得多。
她們的數量明明應該有十二位,可眼下楚云只見六位,看來另外六位女斥候是在休息,方便明日與她們輪換交替進行護衛工作。
顯然,她們此刻正保護著營帳中的某位人物。
又是什么人,值得曹操這般勞師動眾地保護呢?
楚云微笑著穿過正處于全神戒備的六位女斥候,就像是被視而不見的幽靈般,未經任何阻止就進入了營帳。
明亮耀眼的火光映照下,是一抹令男人一眼看見就會怦然心動的倩影。
是喬紫清。
此刻的她,正心無旁騖地為今日暈船癥狀嚴重的將士制作湯藥,對藥理醫學接近一竅不通的楚云,嗅到整個營帳內充斥著一股近似薄荷的清香氣息。
為盡可能滿足喬紫清的要求,曹操不但為保護其安全專門調遣隱藏許久的女斥候,還額外調動數位侍婢負責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以及搬運她所需的龐大藥材庫。
拜曹操所賜,喬紫清得以在隨軍途中,隨心所欲地在醫理上進行深造與探究。
在喬紫清的幫助下,今日暈船的將士們大多已恢復如常,此刻喬紫清只是突發奇想,全身心投入在改良藥方上,一不留神天色已晚,她還沉浸其中,仿佛切斷了與世界的聯系。
沉浸在工作中的喬紫清,散發著一股別樣知性的魅力,楚云在其身后悄然靠近,對這份美麗瞧得情不自禁入了神。
全神貫注的喬紫清同樣對身后楚云的存在一無所知。
楚云輕輕將一只手搭在喬紫清纖瘦的肩頭,柔聲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與肩膀上的觸感嚇了一跳,喬紫清嬌軀一震,顫抖的手險些將一旁的藥罐打翻,幸得久練劍術的楚云反應足夠迅捷,果斷出手將搖搖欲墜的藥罐扶穩。
從未見過如此向來冷靜的喬紫清露出如此冒失的窘態,本想大笑的楚云在目光觸及到喬紫清慍怒的臉色后,立馬識相地將笑意生生憋了回去。
喬紫清生氣地瞪著楚云,目光從極度憤怒有所收斂,退化一級成了較為惱火的樣子。
“在我工作的時候打擾我不說,還嚇了我一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過分。”
被著實嚇了一跳的喬紫清轉過身子,本想沖身后之人大發雷霆,但在看清此人的身份后,才目光稍緩幾分,仍忿忿不平地抱怨道。
她確實有生氣的正當理由,楚云為自己方才的惡作劇感到抱歉,同時陪笑著道:“不好意思,下次的話,我一定敲門。”
這本是一句標準的賠禮道歉,但結合此刻二人的處境,就難免被認為是在調侃。
因為這營帳入口根本就沒有門。
好在喬紫清看樣子沒有再就此追究下去的打算,而是嘆了口氣道:“明日你不是還要參戰嗎?這么晚了還來這兒做什么?”
聽她的口氣,似乎沒有完全喪失時間觀念,雖然從做法上來看,她與楚云并無不同。
“湊巧路過,見你這兒火光還亮著,就進來瞅瞅。”
分明是拙劣的借口,喬紫清卻對此沒有任何懷疑,在她看來楚云刻意來此只為看自己一眼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那么,還有其他事么?”
言外之意是:如果沒事的話就請回吧。
這種冷漠的語氣講出類似逐客令的言語,讓楚云內心有些失望,看來自己和喬紫清的關系仍沒有拉近,哪怕能正常的和平交流,但距離“親切”二字相去甚遠。
大抵是再也找不出其他強留在此的借口,楚云只得在心中暗嘆一聲,正打算用現代人的方式揮手道別,卻聽到營外響起一陣異常的聲音。
是將士們慌亂的驚呼聲,奇怪的喊殺聲,還有某些東西被點燃的燃燒聲。
楚云與喬紫清的臉色幾乎是同時緊繃起來。
“你留在這兒不要動,哪里也不準去!”
嚴肅的話語中,包藏著深切的關懷,喬紫清大概是被楚云極度認真的神情所震懾,竟不復往常那般出言頂撞幾句,而是出奇乖巧地點了點頭。
如果可以,楚云也想留在此地保護喜歡的女孩子,但他肩負的使命不允許自己做出這么自私的抉擇。
壓下內心劇烈的掙扎,楚云的手在觸及腰間劍鞘的瞬間,冰冷的觸感讓他不安的心瞬間恢復鎮定。
不再猶豫地快步出營,漫天的火光,四處升騰的火焰正自南方向北,在各個營帳之間不斷以飛快的速度蔓延。
喊殺聲同樣自南方傳來,口音聽起來并非是曹軍將士,從此楚云大致能判斷出究竟發生了什么。
是敵襲。
“這個興霸,關鍵時刻掉鏈子!”對于甘寧未能及時發現敵軍行蹤,楚云忍不住抱怨一句后,將視線落在正寸步不離守在門口,神情嚴肅,但毫無慌張之色的六位女斥候身上。
“各位姑娘,紫清就拜托諸位了。”感嘆著女斥候們強悍的心理素質,楚云由衷地囑托道。
“中郎將請放心,有我等在,定護紫清小姐周全。”她們非但認得楚云,而且對于喬紫清與楚云的關系了解得一清二楚,否則方才也不會任由楚云自由出入此這喬紫清的專屬營帳。
沖女斥候們點頭致謝,楚云不再耽擱,火速前往馬廄的位置,騎上已屬于自己的大宛馬,策馬趕赴營寨的南門附近。
先前還處于睡夢中的曹營眾將士,被這出乎意料的敵襲同樣弄得措手不及,當火勢已籠罩四分之一的營寨時,在倉促自床榻上爬起的曹操指揮下,眾將才開始分配救火任務。
值得慶幸的是大營靠近河岸,近水扎營的優勢在此時展現的淋漓盡致,將士們分工杳水,一桶接一桶地潑灑在被火焰燃燒吞噬的營帳上。
“叔父!”策馬而至的楚云見也不知因忙碌還是因溫度驟升而滿頭大汗的曹操,立刻下馬行禮。
“云兒!”曹操見到楚云,就像是看見救星,心神頓時安定下來。
“叔父,可是敵軍趁夜襲營?!”楚云連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