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被人故意調暗,身穿黑色制服的拷問官坐在對面,整張臉隱藏在灰影之中,看上去模糊不清。
“淬毒匕首?”
“淬毒匕首。”
“約翰·沙恩?”
“約翰·沙恩。”
“刺殺案?”
“刺殺案。”
拷問官用冷漠的語調詢問,而偵探先生平則靜地回復,一切如同兒戲一般。
倒不是故意挑釁,而是拷問官要求如此,大概是為了判斷嫌疑人是否具備理性。
如果偵探先生沒猜錯的話,隔壁房間里,一定關押著約翰·沙恩,那家伙連最簡單的復述,恐怕都做不到。
“誰殺死了內務部部長?”
“誰殺死了內務部部長。”
“聽說,你目睹了全過程?”
“聽說,你目睹了全過程。”
安靜了幾秒,拷問官打開文件夾,在上面隨意勾畫了幾下,便抬頭看向嫌疑人。
“聽說你收養了一只貓?”他放下手中的鋼筆,再次發問。
喬伊斜靠在硬木椅背上,眼睛微瞇,顯得很是悠閑,重復道:“聽說你收養了一只貓。”
拷問官猛然拍了一下桌,呵斥道:“這次不是讓你復述,認真回答!”
“呃,我能請個律師嗎?”喬伊并沒有被嚇住,他之所以留下來配合調查,是因為不想牽連旁人。
但這并不意味著忍讓,偵探先生能承受的極限——不濫用私刑,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他只能召喚空間之門,想盡一切辦法,逃離北方三國。
“請回答我的問題,疑犯先生。”他壓低聲音,恐嚇道:“一旦涉及到重大案件,拷問官有權施刑,敲開負隅頑抗者的嘴巴。”
“介意我抽根煙嗎?”
沒等拷問官做出回答,偵探先生直接打開煙盒,那架勢,就像在跟朋友閑談一樣。
將卷煙點燃后,他真誠地提議道:“據說,這是專門供應給內務部的高檔貨,根本不在市場上流通,你也來一根?”
砰砰砰!
拷問官被氣得不輕,忍不住攥起拳頭,來回敲打桌面,似乎要把實木桌給拍碎。
“根據《議會法》的規定,在沒有律師陪同的情況下,我有權保持沉默。”三流偵探低頭看了看懷表,現在是凌晨一點二十分,“如果在明晚十一點,你們依舊沒有履行義務,那只能放我離開。”
憑借喬伊匱乏的生活常識,可想不出這些話,一切全是維斯頓主任的功勞,在進入審訊室之前,她向喬伊傳授了一些“寶貴經驗”。
聞言,拷問官冷哼了一聲,在心中不斷咒罵。
如果眼前喬伊只是個普通市民,他絕對會使用酷刑,讓這家伙不再油腔滑調,而是哀嚎著袒露一切。
可惜,來自約瑟夫先生、維斯頓主任的壓力,迫使伊普爾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內部資料上顯示,坐在對面的年輕人,同樣背景深厚。一旦外界得知他濫用酷刑,那么,整個特殊審訊部,必將面對來自軍部的詰難。
正因為如此,拷問官才表現得軟弱可欺,他清楚的知道:
除非,手中掌握有足以定罪的證據,才能夠適當地進行“引導”,否則,什么事都要按規矩來辦。
在他愣神思考時,喬伊已經抽完了一根卷煙,正無所事事地摩挲著下巴。
“波爾森先生,您執意不配合調查,身上的嫌疑就永遠無法洗脫。”伊普爾主動調亮燈光,態度逐漸緩和下來,“我向來尊重法律與道德,希望您也對我尊敬一點。”
燈光下,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顯出身形,即便戴著獵鹿帽,也無法遮掩住后移的發際線,他勉強扯動嘴角,露出難看的笑容。
“我一向禮貌待人,朋友們可以作證。”三流偵探攤了攤手,反駁道:“為什么非要自證清白呢?只要隔壁的約翰·沙恩袒露真相,不就能幫我洗脫嫌疑了嗎?”
中年拷問官無言以對,他在心底不斷咒罵,卻又無可奈何。畢竟,法律是體面人最大的保護傘,即便是議長先生,也不能強加干預。
“那個秘書官確實值得嫌疑,甚至可以說,嫌疑最大。”壓下負面情緒,伊普爾附和了一句。
“不過,他已經神志不清了,說出的話是否具備可信度,需要打個問號。”
見喬伊低頭不語,拷問官繼續分析著局勢:“那位布萊斯夫人,一直待在四樓辦公室,守在樓道口的所有衛兵,全都可以為她作證。”
“痕跡學專家正在勘察現場,判斷兇手的作案軌跡,只要口供能與證據相吻合,就能鎖定真兇。”
氣氛依舊沉悶,喬伊來回叩擊桌案,仿佛是在思考問題,亦或者權衡利弊。
布萊斯夫人?
當聽到這個名字時,偵探先生瞬間來了精神,他總感覺這位氣質如妖的女士,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如同鏡水月花一般,看不真切。
幾天前,未曾從老式公寓搬離時,喬伊跟約瑟夫先生討論了整整一夜,兩人均對范妮·布萊斯、溫迪·維斯頓,持懷疑態度。
唯一解釋不通的,只有行動目的,維斯頓主任完全沒必要自降身份。
此刻,在拷問官眼中,偵探先生正在做心理掙扎,便任由他保持沉默。
噠噠噠——
手指叩擊桌面的頻率越來越高,喬伊恨不得掙脫無形枷鎖,睜開真理之眼,好好看清這個世界。
正處于糾結狀態,他突然抬頭向外看去,只見到一扇石墻。
“怎么了?”伊普爾轉頭,同樣沒發現任何異常。
“布萊斯夫人呢?”
聲音漸冷,在剛才的一瞬間,他感覺到有人在窺視,不,應該是確信。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溫迪被人蠱惑了,一直都是布萊斯夫人在暗中操縱一切。
如果這么想,秘書官做出的那些詭異舉動,就能夠解釋得通。
“不清楚。”伊普爾搖了搖頭,沉吟片刻,低聲問道:“你為什么會突然提到她?”
“沒什么,像布萊斯夫人這種人間絕色,難道不值得聊聊嗎?”喬伊不以為然地搖動手指,提醒道:“對了,請給我一杯特濃咖啡,感覺有些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