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隨行的護衛撥開雜草,史密斯先生沿著小徑走向廢棄工廠,他轉頭看了一眼帕特,由于雪勢逐漸增大,小家伙不斷打著寒顫。
這位幫派頭目解下披風,將它披到帕特身上,幾乎是同一時間,刺骨的涼意讓史密斯先生感到后悔,他忍不住催促道:“速度快點,必須要在暴風雪來臨前,回到安全屋。”
這座工廠處在郊區的邊緣位置,工人們早已離去,只留下斷垣殘壁,耐寒藤蔓與野草將廢墟化為自然的一部分,恐怕要不了幾年,這座工廠就會轟然倒塌。
不遠處,煙頭忽明忽暗。
那里曾是渣土場的主體建筑,堆在門外的木頭都爛光了,鋼架還算牢固,勉強能撐住廠棚。
隱約中,安迪·史密斯似乎看到有人影在晃動,應該是邀請方。
“你確定這封信是同鄉會交給你的?”他撣下落在肩頭的雪粒,寒意從手心傳來,精神為之一振。
“是的,教父。”
帕特是史密斯先生的教子之一,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大概幫派頭目也想不起小家伙的名字,畢竟他名下的教子實在是太多了,根本記不過來。
兩名槍手各提一盞燃油燈,走在隊伍最前方,他們要進入廠棚,確認邀請方的身份。
其他持槍隨從則負責保護安迪·史密斯,若不是教父下定決心赴約,這些人更愿意待在溫暖的房間內,而不是跟在后面受凍。
其實,帕特并沒有說謊,這份邀請信確實是從郵箱里找到的。
今早起來,小家伙習慣性地來到公寓外,用鑰匙打開郵箱的鐵門,于是發現了它——
一封沒有署名的邀請函,落款處印著彩色烏鴉。
他本以為是惡作劇,隨口向朋友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個圖案象征同鄉會。
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聽著不遠處傳來的交談聲,史密斯先生摸出一盒卷煙,在特制皮紙上劃燃火柴,偏頭抽了兩口,捏煙頭的手略微顫抖,指關節凍得僵硬。
有人說,同鄉會本質上是一個幫派組織,只不過在招募成員時設有門檻,僅限巴倫克的本土居民。
曾經,史密斯先生對這個組織抱有敬畏之心,因為它很神秘,但隨著年齡增長,敬畏感逐漸消退,不過依舊存在,只不過這位幫派頭目將其深藏在心底。
幾分鐘后,兩道影子靠近,那是前去溝通的手下,他們來到安迪·史密斯身前,低語道:“三個中年男人,只有一人來自同鄉會。”
“一個人?那另外兩個呢?”
“其中一人是戴維·布朗寧,另外一個身份不明。”
“經營釀酒廠的那個?”
“嗯,確認無誤。”
聽到這個名字,安迪如釋重負,布朗寧可是工業區的明星人物,無論是信譽,還是人脈都值得旁人去尊敬。
“你們七個留在原地,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史密斯先生踩滅煙頭,帶著兩個手下,走向會晤地點——爛廠房。
“嘿,安迪。”
“好久不見,布朗寧先生。”
兩人略作寒暄,開始談起了正事。
“這是伊拜爾·馬西先生,第一次來巴倫克。”
商人向史密斯先生介紹新朋友,而那個來自同鄉會的男人始終沉默,仿佛是一尊泥塑。
“你好,我是安迪·史密斯,目前從事機械加工、武裝保護工作。”
幫派頭目一邊做自我介紹,一邊抬頭打量神秘人:由于塊頭過于高大,所以這家伙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
隨行護衛的兩名槍手時刻保持警惕,這位伊拜爾先生站在陰影中,戴著寬檐帽與面罩,讓人看不清全貌,右手一直放在衣袋里,天曉得他在里面放了什么兇器,不得不小心提防。
“你好。”
顯然,神秘人不擅長言辭,口音也比較奇怪,像是從南方過來的。
安迪·史密斯見對方態度冷淡,卻也不生氣,隨手遞了根煙過去,轉頭看向商人布朗寧先生。看得出來,他才是真正的話事人,另外兩個大概是來充當看客的。
“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幫派頭目在心中暗想,為什么要約在一個又破又爛的地方見面,即使是為了保密,也不至于選擇這里啊。
“談生意,不涉及金錢…”
布朗寧先生面露遲疑之色,時不時地看向兩名槍手。
“你們守在門口就行。”
安迪·史密斯會意,毫不猶豫地支開護衛,表現出極大的誠意。
很快,交易談成了,只有在場的四人知道內幕,幫派頭目走出廠棚后,難以置信地想:“結局應該是不賠不賺,度過一個沉悶漫長的冬季,然后再吃點皮肉之苦。”
出乎預料的是,皮肉之苦來的如此突然,史密斯先生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就被關入拷問室。
啪——啪——啪——
刑鞭落到實處的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但依舊無法聽到痛呼、求饒聲。
看著眼前已是不成人形的幫派教父,拷問官克納普先生終于停止揮鞭。
倒不是心生同情,而是對枯燥乏味的前奏心生厭煩。
斜靠在墻上,點了根劣質卷煙,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看見濾嘴被克納普咬得彎曲變形。
“送一只懷表進來!”
見無人回應,拷問官打開審訊室的鐵門。
五分鐘后,克納普攥著一塊老式手表,重新來到犯人身前,隨同而來的還有兩名士兵。
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拷問官更愿意在折磨安迪·史密斯的精神,比如:半夜將他弄醒、用探照燈照射眼睛、腳尖著地半吊在刑架上、往飲用水里吐口水…
比起暴力打殺,性格古怪的克納普先生更喜歡做實驗,每當疑犯跪伏在新游戲之下,拷問官心中就會升起成就感。
“把毛巾搭在犯人臉上,別用鹽開水!”
它會使受刑者產生窒息感,那種快要被溺死的感覺,足以壓垮任何人,正因為如此,水刑是克納普先生最自豪的發明:
拷問官曾簡單統計過數據,凡是被施以水刑的犯人,百分之八十會心理崩潰、跪地求饒,另外百分之二十的人則會快速死亡。
自來水從銅管口緩緩滴落,淋水之后,毛巾逐漸聳拉下來,完美覆蓋史密斯先生的整個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