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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小事

  陸恩回到現實。

  思索著怎樣才能讓白能夠重新活著回到現實。

  固然是要死很多人,但絕不能打著這個招牌,便讓人隨便去死。

  能不死,就不能死,他會付出全部努力,在日后的每一天里,都盡可能救下更多人。

  她的身體還沒有死亡,只是被圣骸凍結了,不知道圣骸的工作原理是什么,陸恩能感覺到里面還有一個將死未死的人。

  可能這就是當初那位“圣徒”威廉梅迪奇,但這位圣徒所有的活動都被圣骸抑制了,和白依然活著,能夠感知外界不同。

  可能正是因為放入了白,才害得圣骸失去某一部分功能,之后還是需要補償一下列塔,重造一個圣骸是很有必要的。

  走出高塔,因為整個白天的事情,安略早已管制加強,所以高塔下沒有人圍觀,整個安略雖然沒有到宵禁的程度,但集體出動的警衛與城防們都在勸說街上的行人回家。

  而且,白天的恐怖襲擊,也讓大部分人提心吊膽。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次。

  但是,整個安略雖然不像是輝光城亦或者帝都那樣的不夜城,但因為大量魔導科技產品的普及,魔導路燈網絡也已經鋪好,整個城市依然亮堂堂的。

  陸恩獨自走在亮堂堂的路上,但周圍只有他一個人。

  空蕩蕩的路邊,空無一人,亮堂堂的路上,寂靜無聲。

  他隱匿了自己,以至于偶爾路過的巡查人員從他身邊走過去,依然無法察覺。

  也有能看見他的,也就是那些等級7強者,他們負責的是監控大局,陸恩并沒有強到可以在這些專精偵查或者感知的職業者面前依然保持不存在的狀態。

  專精這一點,真的很重要。

  但他們都看出這就是這座安略行省的最高統治者,所以都沒有上前來打擾。

  一位等級9做事,不需要他們置喙。

  陸恩離開高塔之后,一邊思索辦法,一邊到處逛著,看看。

  他走到了安略的一座工廠,雖然是深夜,但這里依然沒有停工。

  里面傳來轟隆轟隆的熔爐聲響,魔物學院最新研發的技術,在驗證之后,都會投入這里,立刻進行生產方面的改進。

  有人工人在勞作,有些則在休息。

  陸恩可以聽見,休息的那些正在閑聊。

  一個正在休息,拿著面包正在夾肉的工人對身旁的工友說道:“喂,你說,今天白天炸的那一下…白女士有沒有事啊?我還是挺擔心她的。”

  工友吃的是盒裝的米飯,所以不需要夾,直接拿起就往嘴里刨:“啊?你擔心那個做什么,白女士可是大人物,肯定有那些最厲害的醫師去救她的,我聽說連銅人街那個教堂的主教都被叫過去了,肯定沒事兒的。”

  “唉,怎么就突然跑過來搞襲擊了呢,我之前買的今日月報,上面還說輝光城那邊也有恐怖襲擊,弄的好幾個等級9都出手了,你說是不是和這個有關啊?”一邊吃著方便的三明治,那個最先發問的工人嘆氣道。

  “你們兩個別想那么多了,我看吶,肯定是有人看不慣咱們,你想啊,咱們可是想讓那些老板們都滾下臺的,夜校的課本上都說了,聽說其他行省的兄弟們都和那些老板干起來了,死了好多人,肯定是那幫人干的,他們和咱們可是死仇!科萊,你是從阿皮杜來的,你說說,那邊什么情況?是不是特別亂。”對面一個剛剛下工,還在喝水的也摻和了進來,還拉了身邊的朋友。

  “我都來這邊兩年了,怎么會知道阿皮杜的情況?不過我走之前那邊確實鬧的很兇,輝光城的老板太沒良心了,真是想讓我們不吃飯也能干活,后來聯合會的人來了,他們就呼吁我們團結起來,罷工,我們就在街上舉著標語和小旗子,高呼‘做一天公平的工作,拿一天公平的工資’,后來老板們抱團來了,就讓警衛來抓我們,然后就是打。”

  “我跟你們說啊。”叫做科萊的工人說到這里似乎是起勁兒了:“那打的可兇了!連職業者都上手了,當時我就在后面,前邊兒的都是那些工頭,全都是等級3等級4的,好家伙,他們掄起錘子來…”

  他說的津津有味的,讓外面不小心聽見的陸恩也忍不住回憶起那時的場景。

  阿皮杜是沿海一帶的核心城市,整整有兩百萬人這樣聚集在這個地方。

  這里是整個沿海一帶的商業之都,樞紐之城,港口四處都建造了巨大的船塢,并聚集了經常布滿水面的,成千上萬的船只。

  從海面向阿皮杜的諸多港口溯流而上時,可以清楚的看見這個新興城市的活力,在沿岸兩邊,許多房屋、造船廠,沿著兩岸的無數碼頭,這些都讓空間愈來愈密集,最后只在河當中留下一條狹窄的空間,成百的船只就在這條狹窄的空間中不斷地來來去去。

  這樣壯麗,簡直令人陶醉。

  但這只是表象,穿過沒有盡頭的人群,才能看見真正的阿皮杜。

  在阿皮杜群集在街頭的,代表著各個階級和各個等級的成千上萬的人,他們互相之間擦肩而過,彼此從身旁匆匆地走過,但從來不看其他人一眼,就好像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共同的地方,好像他們彼此毫不相干。

  所有人都仿佛建立了一種默契,那就是除了不能阻礙迎面走過來的人之外,再不能有一句交流。

  所有這些人都聚集在一個小小的街道里,但他們仿佛隔著無數道墻壁,每一個人都在追逐私人利益,同時對外界表現出可怕的冷淡。

  這不是他們的錯,因為他們不這樣就無法活下去。

  每一個人都把別人僅僅看做可以利用的東西;每一個人都在剝削別人,結果強者把弱者踏在腳下,一小撮人握有一切,而大批窮人卻只能勉強活命。

  不近人情的冷淡和鐵石心腸的利己主義已經深入人心,這帶來的是無法形容的貧窮,在任何地方,每個人都在面對一場社會戰爭,每一個人都處在被圍攻的狀態中,但同時卻又處心積慮的圍攻別人。

  擠滿了窮人的貧民窟實際上因為城市面積的原因,常常是緊靠著富人府邸的,區分他們的只有一道魔法壁障與實體高墻,一邊鳥語花香,用大量的水來澆花,享受美好的生活,有一層魔法壁障將一切阻隔在外。

  而另一邊,有的只是臭氣熏天的死水洼和雜亂無章的建筑形式,這二者同時妨礙了空氣的流通,很多人住在這一個不大的空間里,空氣污濁而臟臭,從一間破房子到另一間破房子,橫過街心,拉上繩子,掛滿了濕漉漉的破衣服。

  按照曾經在阿皮杜聯合會工作人員統計的數據,僅僅是以一個工人聚集區,就有超過1400幢房子,里面住著2795個家庭,共約12000人。

  安插了這么多人口的空間,總共只有不到一里見方的一片地方,由于這樣擁擠,往往是丈夫、妻子、四五個孩子,住在僅有的一間10尺見方的屋子里,在這里工作、吃飯、睡覺,生病,死亡。

  活在這種場地里的阿皮杜工人,很快便被聯合會聚集了起來。

  他們被團結起來,要求拆除原本所住的污穢之地,他們第一次明白了,冷漠并且和其他階級兄弟們拼命競爭,是一點好處也沒有的。

  他們聚集在街上,高聲吶喊,聯合會為他們帶來了足以食用一周的食物,因為陸恩早就在阿皮杜布局了糧食貿易,一切都是為了現在。

  來自安略的商會暗中為他們提供食物,隱藏在人群里的導師為他們傳播知識。

  他們多了很多職業者,力量大大加強了。

  他們沒有后顧之憂。

  沖突持續了四天,超過一百人在沖突中死亡,有的是死于和警衛方面的戰斗,有的是被逮捕后死在牢獄里,但最終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老板們在第五天終于無法忍受工廠停工,訂單延期的損失,每一天停工都是巨大的風險,一旦訂單延期,帶來的將是巨額賠付,甚至可能直接被對方退單,生產的東西全數堆積,賣不出去,還要給對面賠償和退款。

  他們加大了攻勢。

  因為在這四天里,老板們商量了一下,發現如果他們答應工人們的訴求,那么日后可能面對的是無窮無盡的貪婪。

  老板們將自己代入了那幫工人身上,他們自私的天性讓他們不寒而栗,如果工人每次都來這一套,那不如讓他把工廠關掉算了!這就是一幫喂不熟的白眼狼!

  居然嫌棄工資太少就起來罷工,必須鎮壓!

  于是,商人們通過自己的社會關系和湊出來的大量賄賂,使得阿皮杜的一位將軍將自己的直屬部隊中的一個步兵營調遣了過來。

  那些專業的士兵分為幾隊,接受了命令,把工人們包圍了起來,迫使他們聚集在一起,然后把他們趕向海邊與河邊,想要逼他們自己跳進水里。

  軍隊全員都是戰斗職業者,平均等級1,軍官則是等級3打底,營長是一位等級5的戰士。

  而且他們還精通軍隊戰陣,作為一位將軍的直系部隊,他們是毫無疑問的帝國精銳,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絕非普通工人可以力敵。

  這樣的鎮壓殺死了上百個敢于挺身而出的工人,使得大部分人都跳水逃離,剩下的則被逮捕。

  然后…聯合會在一旁的記錄者,就向軍方報告了這一起軍隊開拔事件,然后通過安略的關系,將這件事呈上了阿皮杜的革新黨與魔物新黨的官僚手中。

  這是一發絕好的彈藥,甚至連保守黨都愿意插手其中搞那么一下,原因很簡單,由于阿皮杜的實際掌權者是斯萊爾元帥,所以在這個帝國海境邊陲之城,最大的利益分配者是軍方。

  包括土地黨,保守黨,以及革新黨,魔物新黨等一堆帝國政黨都很希望借此咬下一塊肉來,最低也得讓軍方低頭。

  軍隊私自開拔,鎮壓平民,這件事說大不大,但說小,可也不小了。

  沒人管就是小事一樁,有人拿這個當彈藥,那想說多大,就可以說多大,甚至一個謀反的帽子都可以扣在那位將軍頭上。

  一系列的政治打擊下,軍方處分了那位將軍,而遷怒之下,將軍則狠狠的收拾了那一堆商人,借助這樣事情的余波,工人們終于取得了勝利,商人們被迫妥協了,他們承諾增加工資,提高待遇,增加假期,并且給予工傷補償。

  對帝國貴族而言,這是再常見不過的政治斗爭,并不稀奇,每個月都會發生這種事,無非是爭權奪利罷了,沒什么好在意的。

  對這些貴族來說,魔物新黨只是抓這個由頭攻擊對手而已,這種招數他們自己也用過不少,而且屢試不爽。

  而對于工人而言,他們可不懂背后的諸多事件,他們只知道,他們失敗了兩次,第三次最后一次鼓起勇氣的時候,他們成功了!

  成功了!

  重新高漲起來的熱情,使得運動的深度和廣度都加深了。

  他們已表現了自覺性在某種程度上的覺醒,因為這些工人已經不像曾經那樣,盲目的相信壓迫他們的那些制度是不可動搖的。

  他們開始…感覺到必須進行集體的反抗,堅決拋棄了奴隸般的順從老板的態度!

  不再需要聯合會帶領,他們依然依然知道抗爭了。

  “自發抵抗”實質上已經是自覺性的萌芽,甚至其本身就已表現了自覺性在某種程度上的覺醒。

  這就是陸恩所知的,在阿皮杜,聯合會做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不止一件兩件,在數以百計的帝國城市,數以萬計的鄉村之中,每時每刻都在發生這樣的事情。

  無聲無息的發生。

  工廠里的對話仍然在繼續,而陸恩已經悄然離開。

  因為白的事情而動搖的決心再次堅定下來。

  這些人,和白,又有什么區別呢?對吧。

  只是就在這時候,一個身影,突然攔在了陸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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