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不肯改姓的原因?”
佩蘭怒道:“我為什么要改姓?我的父親姓崔,不姓鄧!哪怕他做的再多,也不及我父親的萬一好!”
“好吧好吧,你的家事暫且不提,”法葉不敢再逗她,轉而說道,“那天你發脾氣,當時并不知道是你,后來雖然知道了,但我也沒有聯想到你。一直到接連發生了兩次刺殺,這才懷疑到你頭上的。”
“哦?”佩蘭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起來了,“說說。”
法葉道:“第一次你用弓箭刺殺。你很聰明,故意挑了一把軍中的制式弓箭混淆視聽,還選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作為隱匿身形的地點,真是滴水不漏。聽了鄧大人當時無意中提起的分析,貧僧當時也以為,是貧僧調查廣賢的事情,涉及到了軍中的機密,這才惹來了殺身之禍。”
佩蘭有些得意:“沒錯。你這妖僧,先是來蠱惑......鄧大人,接著竟然又來蠱惑我娘。我氣不過,就決定殺了你,以絕后患。為了不引人注意,我特意從宅邸的府庫中挑了那把制式角弓和兵箭,就是要用軍中的威懾,讓他們不敢再繼續追查下去。”
法葉苦笑道:“難道你就不怕府庫中的箭少了一只,被鄧大人發現?”
佩蘭撇撇嘴,不屑道:“那個莽漢,丟三落四的,平日里連自家府庫中有多少把劍都不知道,更何況是丟一枝兵箭?”
“是啊,”法葉微微一嘆,“佩蘭小姐手段確實高明——又有誰會想到,一個小女孩竟然會帶著弓箭爬到樹上去刺殺別人呢?”
后面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這個小女孩還是縣令之女,一個當之無愧的大家閨秀。
無論是爬樹,還是搭弓射箭,還是刺殺,哪一項都和大家閨秀搭不上邊。
這個身份就是她最好的“隱身衣”!
“不過,”法葉頓了頓,繼續說道,“第二次刺殺后,貧僧就不得不懷疑你了。”
佩蘭奇道:“為什么?明明第二次我都沒有親自出手,我是蠱惑了嚴家那個傻子公子干的,怎么反而懷疑到我頭上來了?”
法葉道:“第一,那當天夜里,經歷過白天的一次刺殺,鄧大人在后衙四周安排了數名差役,正是防范最警惕的時候。如果是外人干的,先不說怎么繞過那外面的差役,單說為什么非得選這防守最嚴密的時候來下手呢?難道就不怕再次失手么?”
“貧僧是個和尚,斷然不會在鄧府中常住。刺客有弓箭,只需要等到貧僧離開鄧府,遠遠地給貧僧射上一箭,必然能讓貧僧殞命。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風險闖入鄧府行刺?”
“嗯——有道理——”
佩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神情,好像是學生在跟著老師學習問題,而不是在討論駭人聽聞的殺人之事。
法葉道:“那么,誰會如此急不可耐,在白天刺殺未果之后,不顧戒備森嚴,當晚就進行另一場刺殺呢?”
他自問自答道:“定然是鄧府中的人了!至于原因,一定是怕貧僧哪天突然走了,失去了最好下手的機會。”
“啊......”佩蘭張大了嘴,卻半天不知道說什么。
法葉的一番分析,邏輯清晰,有理有據。抽絲剝繭之下,竟然真的把事情的真相幾乎原原本本地展現了出來,就連佩蘭當時的心思都被他揣摩地一清二楚。
“這和尚,看起來和鄧宰一樣憨憨傻傻的,沒想到卻精明如鬼,看來以后一定要小心下手才行。”
誰知道,這還沒有完呢。
法葉繼續說道:“而且,讓嚴家公子動手,也是一個敗筆。是白天的時候,你把嚴家公子藏在家里的吧?”
“嗯,”經過法葉的一番凌厲分析,佩蘭的氣勢已經不知不覺降低了許多,她弱弱地應著,垂頭喪氣道,“你這和尚,真是精明,什么都瞞不過你。那嚴公子喜歡我,但我平日里對他不假辭色,讓他很是苦惱。那天下午,我刺殺失敗,就轉道去他家練琴。他見我悶悶不樂,就一直追問我原因。我說有個可惡的人在我家里,我很想殺了他。嚴公子就一直追問詳細情況,我就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反正我父親被和尚害死,整個炎縣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嚴公子一聽,就說要幫我出氣。讓我帶他回到家里,藏在你床底下,等你睡著了一刀捅死你。”
法葉三人聽了,不禁頭皮發麻。
這世家公子當真是視人命如草芥,就為了討女孩子歡心,竟然就想出了殺人這種可怕的手段。如果真的按他所說,白天躲在床底下,等晚上法葉睡著了再爬出來捅他一刀,恐怕現在法葉就只能去投胎了。
“聽了他的提議,我還是很心動的。不過對他的手段,我又覺得不妥。于是在帶他回到家中后,就給了他一根線香,讓他躲在你床底下,等你晚上睡著了,先點著線香,把你迷暈,再把你拖到花園水池中淹死。”
說這話的時候,佩蘭的表情非常平靜,甚至有些淡漠,就好像不是在說殺人一樣。
完了她還解釋了自己這么做的原因:“這樣一來,大家就都會以為你只是夜晚出門散步不小心跌落水池淹死的,不會懷疑是被人所害。”
法葉有些駭然,仔細回想一下,以當時的情況,自己被那線香迷得是四肢無力,只有頭腦清醒著,恐怕死了之后自己的表情真的會和一般淹死的人一模一樣——真的像極了被淹死的樣子。
“那線香,到底是什么東西,如此可怕?”
“不知道,街上買的。”
佩蘭語氣冰冷,估計這話里最多只有三分是真的。
然后她看向所有人后退:“......哼,我的計劃原本萬無一失,都是被這個家伙,壞我好事!”
所有人后退對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大家閨秀全無好感,雖然她長著一張足可稱得上是禍國殃民的臉蛋,但那又如何?
原本他不想說話,只是聽法葉和佩蘭兩人辯論分析,順帶也幫自己理一下其中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