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內閣此番擬定的《草案》,工部尚書盧俊那是滿肚子的意見。
任務難度太高了。
“全國主要的江河干線,綿延何止萬里,便僅是巡視一番,尚需一載,五年時間,全面檢查翻修與加固,其工程量甚至不遜色重開一條大運河,五年的時間,太緊了些。
更何況,除此之外,工部還要督建高速路、鐵路線,如此繁多且浩大的工程,就算國庫的錢跟得上,人手都湊不出來啊。”
臺下,緊坐許不忌身邊的朱高熾點點頭,亦小聲同許不忌說道:“閣老,工部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否緩一緩,用十年的時間來完成呢,優先還是要把高速、鐵路兩條主要的交通干線竣工掉。”
許不忌緩緩搖頭,目視盧俊,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草案》的內容,任何部門、地方都可以跟內閣商量,獨獨你工部不可以。
去年黃河口岸決堤,水淹良田無數,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死傷逾千人,多么令人痛心的一場災難。
你說工程難辦,正是因為難辦,才輪到你來做這任工部尚書,輪到工部上下那么多的官員有資格禽獸衣冠,如果每個人都能辦好,那就輪不到你們來做官了。
水利防汛,是最直接關切到老百姓民生活計的第一線,一定要搞好這項工作,要時刻將人民的生命與財產安全放在心頭首位,明白嗎。”
盧俊的額角滲出汗水,許不忌的口氣并不重,但卻十分的堅定,讓盧俊知道,如果他現在繼續的討價還價,那么可能都等不到這場大會結束,他這工部尚書的帽子就得飛!
因為許不忌這人干的出這事,也不止干過一回兩回了!
“工部,沒有問題。”
咬咬牙,盧俊一口就應了下來,多大事啊,了不得自己這個工部尚書親自跑到大堤搬磚,不逼自己一把,誰知道能爆發出多少力量。
“這任務工部接下來了,不過我需要明年最少添補兩百萬勞工。”
“準了。”
許不忌眼皮都沒抬:“除印度、日本之外,金帳汗國與西伯利亞多得是身強體壯的大漢,賣苦力算得上一個頂倆,數量上可以給你補足。”
說罷了,許不忌又看向鄺奕和:“鄺閣老分管工部,這事在你那立項吧。”
“好。”
作為分管工部的內閣閣臣,鄺奕和這位第一責任人那是責無旁貸,干脆利落的應了下來。
臺上的盧俊長吐一口氣,步履沉重的走下講臺,緊跟著一個金發碧眼的洋鬼子跑了上去。
眾人都目露笑意。
中央銀行的行長葛安。
還別說,正二品的官服穿在葛安這個洋鬼子身上,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細看的久了,也不算太丑。
而這葛安也就是外貌上能一眼識別出來,若只是聽聲音,那一口地道的官話,誰又能聽得出來呢。
“幾位閣老,《草案》中指出要提高國營資本的經濟占比,這一點我沒有太多的質疑,但大幅度降低海外貿易,讓利給明聯內的其他與盟國,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適。
眼下我大明,恰恰是依托海外傾銷積累的海量、用之不盡的財富資源,提高了建設與發展的速度,這時候停下來,我覺得不甚妥當。”
能搞殖民誰埋頭搞發展啊。
一年殖民頂的上十年埋頭苦建,這都是基本常識,老百姓還常說人無外財不富呢,干啥也沒有搶來得快。
“對于這一點,內閣是經過通盤考量的。”
接過話作解釋的是王雨森,這位靠著同許不忌同鄉關系成為現任的內閣次輔。
“做生意還講究細水長流,知道暴利的無法長久性,我們的海外傾銷已經持續了十幾年,這些年我們大明固然賺的盆滿缽滿,但各盟國的發展依舊是原地踏步甚至是倒退。
對于明聯,按照陛下的精神,我們是以潛移默化的同化為主,將來是要向吸納入我大明而努力的,這一點在南亞幾國的成效是顯而易見的。
最早簽署加入《昆明七國協定》的幾個國家中,南緬、暹羅的新一代已經基本漢化,十幾歲的少年只會說我們漢語反不精通土語,他們的生活方式、文明習性都高度貼合大明,再過兩代人,暹羅、南緬置省是順理成章之事。
那么將來我們是打算要一個貧困落后還要重新建設發展的省,還是要一個接過來就可以直接并軌發展,提供助力的省?
搞國家建設所需的主要兩點無非資源與人力,資源上我們并不緊缺,人力上,有多國的勞工,數量之巨大亦是用之不盡,既然眼下我們國內的建設需求完全可以消化掉供給量,那么就沒必要加大對外的貿易順差了。
畢竟這幾年賺回來的,多也是放在庫倉里發霉生銹,根本用不完,倒不如好鋼用在刀刃上,適度的富裕一下周邊國家,他們進步的同時,自然會提高生產力。
而他們的生產力提高了,等將來我大明國內的需求增大時,他們可以提供的資源就會更加多,效率也會加快,是基于對外來的長遠考慮,《草案》才決定,相應降低海外貿易的比重,減少對貿易掠奪經濟的依賴性,改把重心放在繁榮國內。”
沒有一項政策是可以持續一百年都是良政,政策本身要隨著社會的變革而不停進行貼合式調整,這樣的政策才是正確的。
畢竟沒有最好的,只有最合適的。
二十年前的大明開海禁,定下的是拼命掠奪,那不能說當時定下來就非要一百年不變。
事實證明,所有的政策在制定的時候都是好的,但若是作為祖制承襲下去,那對于未來的國家來說就是廢政。
要警醒一點,因為大明純純就是讓一大堆祖制害亡國的。
葛安摸摸鼻子,這種事上他也就發表一下自己所在立場的看法,至于內閣采不采納,那是內閣基于全盤以及對未來整體發展的考慮,所在的立場和層面自然要比他更高,那就沒法爭論下去了。
畢竟政策制定的基本原則,就是服從大局,是小領域服務大發展。
降低海外貿易帶來的弊處,其實無非就是縮減一大塊財富紅利,可能會影響中央銀行的儲備量,減少整體的放貸業務及對其他產業的資金扶持,那跟他葛安有什么關系?
人葛安還真是個不貪不腐的好官,加上洋鬼子出身,中國傳統的人情世故他也不懂不會,錢少了,將來放貸的金額總量下降,用到哪不用到哪就按照政策要求走唄。
至于會不會有一大部分因此而拿不到國家的錢來為自己賺財富,那活該了。
反正求情找到葛安這,葛安也是斷不會同意的。
躬身,葛安表態同意后下臺。
大會仍在進行,但每一個上臺的基本都是一些小的細節上問題,明確一下具體落實時的細則,大的總體方向沒有做任何糾正。
“既然諸公同僚都沒有太大的問題,那么《草案》整體方案就這么定下來,咱們現在研討最后一點,那便是如何提高工人和農民的收入,因為眼下中央糧庫最新的指導價行文,糧價還在下滑,列會的有很多都是搞經濟的能臣,一起商議吧。”
在大會的最后,許不忌提出了這個問題。
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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