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強買百姓糧食的事情,悄然間在進入冬月的太原蔓延開了,茶樓酒肆的百姓們在飯后談性極為濃郁。
大多數人關注于這次查出來多少貪贓枉法的官吏,少部分人期待朝廷會怎么懲處這些人。依照以往朝廷對貪官污吏的態度來看,流放倒是輕的,這次他們打著王上的旗號欺壓百姓,只怕懲罰還要更重一些。
茶樓之中,獨孤整和竇瑋兩人悠閑地坐在一旁,聽著高談闊論的士子在大放厥詞。
“你說,姜承梟這次會怎么處理?”竇瑋淡淡的問道。
獨孤整道:“我知道你對李源的死耿耿于懷,甚至對昭王還有意見,但是現在木已成舟,李源敗了,魏弘敗了,關中已經落入了北晉手中,既然咱們已經寄人籬下,那就應該放尊重一點,尤其這里是太原。”
“獨孤兄怕了?”
“我怕了。”獨孤整很坦然的承認,接著道:“渭河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昏君想做的事情被他做到了,要是你不服的消息傳進他的耳中,他會很高興再來一次。”
聞言,竇瑋撇了撇嘴,“你放心,我以后會注意的。”
“但愿吧。”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獨孤整道:“關鍵不在于他會怎么處理,而在于我們能不能把握這次的機會,進入朝堂。”
“什么意思?”竇瑋嗤笑道:“你可別忘了,這里不是關中,我們什么都沒有了。哦,對了,還有不少錢,我們也只剩下錢了,人給了李源那個廢物,土地送給了他,我們還剩下什么能成為進入朝堂的資本?”
“我們雖然離開了關中,但是關中的影響力卻沒有絲毫減少,我們還有底蘊,這將是我們最后翻盤的機會。”
竇瑋沉思了一會兒,他有些心動了。
目前關中貴族強遷太原之后,難免有些寄人籬下的意味,他們倆人雖然被姜承梟賜了一個散官的職務,可說到底已經脫離了朝堂,如果這次真的能有機會進入朝堂......
“獨孤兄,我們該怎么做?”
“不著急,火才剛剛燒起來,還不夠大。”獨孤整嘿嘿一笑。
幾日后。
隨著越來越多關于官吏強買糧食的證據被搜查出來,御史衙門,朝中的諸多官吏紛紛上書要求姜承梟徹查此事,甚至是舉行廷議。
其中,以御史大夫盧懷慎為首的河北一系跳得最歡,一本又一本彈劾奏折不要命的送進宮里面。
鄭善愿那邊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讓不少人在其中拱火。
但是,奇怪的是昭王一直沒有給他們反饋,只是下令讓大理寺和刑部接著查下去,大有全部鏟除的意味在里面。
這就相當于給盧懷慎打了一劑強心針,他立馬聯合了不少河北系官員,不停的往王宮上折子。
事情過了沒幾天的功夫,太原的市井中忽然傳出了更爆炸的消息。
即吏部尚書王鴻、禮部尚書裴矩二人的族中,有多名家族子弟參與。消息傳得有板有眼,甚至貪墨的裴氏子弟和王氏子弟姓名都被人扒了出來。
事實上,王氏子弟和裴氏子弟參與的事情,朝中相關的大臣是清楚的。可問題是,臣子內部知道和百姓知道這是兩碼事情!
隨著輿情的發酵,更讓王鴻和裴矩不想看見的流言出現了。
有人說,這都是王鴻和裴矩在幕后包庇他們的家族子弟,不然他們豈敢在太原打著昭王的旗號貪墨。
還有人說,朝堂已被裴氏和王氏掌控。尤其是王鴻收到的攻殲最為嚴重,甚至有人傳言,身為吏部尚書的王鴻暗中結黨,擅自提拔王氏子弟和與王氏親厚的官吏。
為了證明這個,還有人拿出了去年中正選士的事情出來佐證。
這就讓很多人忽然想起來,當年的中正選士,河北士子可是鬧過的!
這個強有力的證明,幾乎很快得到了太原百姓的一致認同。
外面鬧得滿城風雨,大理寺和刑部焦頭爛額,他們一邊加強人手在各縣調查,一邊心驚膽戰的等待昭王的命令。
什么命令?
自然是要不要徹查裴矩和王鴻的命令!
昭王宮。
姜承梟正在處理政務,自從出了強買糧食的事情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大意政務這一方面。
麥從德小心翼翼的服侍在左右,南霽云不一會兒便抱著一大堆奏折回來放在案幾上,然后將處理完的奏折再送出去,交給各個司衙。
“又是這個?”
姜承梟看著御史衙門送上來的彈劾奏折,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些家伙還真是不給他清閑的機會啊。
“從德,御史送上來的折子單獨放一起,孤待會兒看。”
“是。”
放下御史的彈劾奏折,他拿起各個郡縣送上來的年計奏折,上面寫著郡中的諸多大事,包括收成和各項事宜。有的郡守,還在奏折里面提起了不少感人至深的孝子故事,希望朝廷能給予嘉獎。
不要以為奏折里面說的事情都是很嚴肅的,有的其實很無聊,甚至是想讓人吐槽。
比如,平原郡那邊的郡守就閑著沒事干,在奏折里面提起了郡中發現一個葫蘆藤上結了七朵花的奇事!
呵,七朵花說不定還會變成葫蘆娃呢!
姜承梟放下奏折,提起朱筆,在上面寫下‘汝當注重民生,體恤百姓’。
這算是他的小警告,這家伙要是以后再說這些廢話,他一定撤了平原郡守。
當然,還有人比他更無聊。
比如新羅郡那邊的郡守,幾乎天天送折子過來問安,然后姜承梟很無聊地給他寫下‘孤安,望卿勉之’。
處理著政務,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下來。
“王上,是在垂拱殿用膳,還是去各宮娘娘那兒?”麥從德問道。
“去漱繡宮吧。”
“是。”
漱繡宮是夫人白氏的居所,搬來昭王宮后,嬪妃們也都依照禮制在各宮住下。
收到通知的白氏,立馬吩咐宮人準備膳食等待王上駕臨。
半個時辰后,姜承梟抵達漱繡宮。
“臣妾參見王上。”白氏攜著宮人們紛紛行禮。
“起來吧。”姜承梟左右看了看,言道:“恤兒如何了?”
“回王上,剛剛服了孫太醫的藥,已經休息了。”
“孤去看看。”
白氏連忙勸道:“王上不可,恤兒病氣較重......”
“無妨。”姜承梟打斷她,抬腳走了進去。
姜恤生病的事情還得賴他,因為要不是他帶著姜恤一起出去巡查,那孩子也不會得了風寒。
到了里間,他瞧見姜恤躺在床榻上咳嗽。
走到床榻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腦袋,發現并不熱,想來是沒有寒熱之癥,應該只是感冒。
“有哪里不舒服嗎?”姜承梟擰著他的小嘴巴。
姜恤點了點頭。
“哪里不舒服?”白氏頓時緊張的詢問。
“餓。”他張了張嘴。
聞言,姜承梟啞然失笑,而后將他抱在懷中,“那爹爹喂你吃飯可好?”
“我可以自己吃飯。”小家伙一本正經的說。
“那行,你穿好衣裳。”
白氏在一旁很想阻止,但是又不敢開口,只能心疼的看著吸溜著鼻涕的兒子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
三人正在用膳之時,麥從德走了進來。
“王上,裴大將軍求見。”
姜承梟夾著一片薄薄的牛肉放進姜恤碗中,聽見麥從德的話,皺眉道:“可有說什么事情。”
“裴將軍說有重要的事情稟告。”
“行吧,讓他在垂拱殿候著,孤馬上就去。”姜承梟道。
“是。”
姜恤眨眨眼,說道:“爹爹,我可以自己吃飯,不用喂我。”
“怎么,嫌你爹爹礙事?”姜承梟彈了彈他腦門。
因為是自己不小心讓兒子生病的,所以他很內疚,希望小家伙趕快好起來。
姜恤不明白礙事什么意思,只是自顧自道:“大哥和二哥都是自己吃飯,大阿姊和二阿姊也是自己吃飯,我也可以。”
小家伙說的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