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郡,祁縣。
于秉鴻聽完于罕的回信,臉色極度陰沉。
在內書房之中,站著于氏家族的幾位杰出子弟。
“魏弘的意思就是他們不再支持我們,對吧。”于秉鴻的二兒子于峻,出聲道。
于罕搖了搖頭,解釋道:“當時我臨走時逼了魏弘一下,如果我們能率先攻進關中,或許事情可能會有轉機。”
“轉機?”
徐谷蹙眉道:“可若是沒有魏家送來的金銀,我們養不起那五萬多人。”
說到這里,徐谷看著于秉鴻。
“小婿奉父親大人之命,又招降了幾千太行馬匪,目前幾萬人都藏在山中,每日的消耗我們就承擔不起。”
徐谷的話音落下,在場的人都不吱聲。
單憑于家的力量,想要養活幾萬人的軍隊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有魏家在暗中支持,他們只能讓那些人去搶。
于罕道:“這一點暫時不用擔心,魏弘并沒有說要斷絕我們的支援。”
于峻瞇了瞇眼,說道:“我明白了,應該是他們內部出了分歧,竇家要推李源,而魏弘要推我于家,但是獨孤整最后選擇了李家,可是魏弘不甘心。”
“峻兒說的沒錯。”
于秉鴻點頭說道:“如果他們真的一心同意李源上位,魏弘不可能會給我們一個希望。”
這個希望大家都明白,那就是率先攻進關中!
于秉鴻站起身,走到堪輿圖前,看著自己所在的‘太原’,以及李源所在的‘隴西’兩個位置。
“不管怎么看,李源的贏面都要大一些,若是他一旦起事,兵鋒可在幾日之內抵達京兆郡。”
但是這個,并不是于秉鴻最擔心的,他最擔心的是雙方的兵力。
隴西郡是李源的老家,在得到竇家的支持之后,李源必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整合隴西的資源。
而他于家不行,他在太原只能偷偷摸摸的收納人手,暗中發展勢力。
更重要的是,太原不是他于家做主,而是王家!
這兒是并州兩大家的勢力范圍,他其實是有著諸多的掣肘存在。
“那我們就先他一步起事,向西走孟門關,轉道南下延安郡,直逼關中!”徐谷建議道。
聞言,于秉鴻皺了皺眉,對這個提議沒有立即否定。
于罕道:“家主,這個提議不錯,避開中原,不打函谷關,這樣能躲開洛陽的大軍。”
于秉鴻沒有就這個問題回答他們,轉而問道:“吳伷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在書房的一角,一名灰袍男子靜靜的待在那兒,聽見于秉鴻說話,他慢慢站起來。
“你們都說錯了。”
一開口,吳伷直接否定了所有人。
徐谷蹙了蹙眉,哼了一聲,等待著吳伷的下文。
“先生請言明。”于秉鴻臉色也有些凝重,這個吳伷是他最看重的謀主,很早就跟著他,十分器重。
吳伷道:“如果真的依照徐將軍說的那樣,先李源一步起兵,那么我們還沒打到孟門關,留守在長安的太子就會率領左右威衛將我們殲滅。”
“先生為何一定肯定我們會輸?”
徐谷有些不服氣。
吳伷也沒有和他理論什么,繼續照著自己的思路分析。
“一旦我們起事,必將會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成為朝廷必須除掉的勢力,現在朝廷底蘊仍在,洛陽有四十萬大軍拱衛。”
“按照你們的方式,我們走孟門關,一旦太子死守關中,洛陽大軍抄我們的后路,到那個時候該怎么辦?”
吳伷的話音落下,內書房一片寂靜。
徐谷也有些呆愣,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們要是起兵了,難道李源就不著急嗎?”
“著急什么?”吳伷有些不解。
“被我們搶先攻下關中啊。”徐谷一臉的認真。
吳伷:“......”
他心中突然有一絲不安悄然盤踞,這人怎么能如此愚蠢?
強壓下心中的憤怒,吳伷道:“我們若是先起兵,那就會變成吸引朝廷的靶子,而李源絕不會動,他會等我們和朝廷拼完之后,再行起兵,到那時成功的就是他!”
于罕有些不耐煩,跺跺腳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么辦,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個地方吧。”
他們老家在關中,只有回到關中才能如魚得水。
“稍安勿躁!”
于秉鴻瞪了一眼于罕,他還沒跳腳呢。旋即看向吳伷,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先生,你有什么想法,盡管說吧。”
吳伷點點頭,說道:“現在,朝廷根基未動,大軍仍在,我們不能先出頭,必須要暗中發展,一定要等別人先動,我們才能動。”
于峻皺眉,提醒道:“吳先生,你要知道這里是太原,隨著我們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肯定是瞞不了太原郡守的,到時候他一旦揭發我們,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公子說的沒錯,但是太原郡并不是劉崡筍做主!”吳伷淡淡的說道。
“先生的意思是...”于秉鴻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吳伷拱手道:“聯合王家,只要王家配合我們,太原郡我們想藏多久藏多久!”
“嘁!”
徐谷冷嘲道:“我還以為先生有什么妙計呢,先生不會不知道王家和我們不是一條心吧。”
于秉鴻道:“是啊先生,王家不可能答應我們的。”
一個是排不上號的關中貴族,一個是山東士族領袖,絕沒有合作的可能。
吳伷抱拳道:“事在人為,我們可向王家提出聯姻,誘以重利。主公,我們現在別無選擇,只能留在這里,如果現在起事,我們必敗無疑。”
于秉鴻有些煩躁,如果像一開始魏家答應的那樣,獨孤家、竇家全都支持他,他自然可以繼續藏下去,等待機會一舉起事。
但是現在魏弘態度曖昧,他心里也沒底,萬一魏弘拋棄他們...
“試試吧,不論成敗,我們暫時不能露頭,能藏多久藏多久。”
于秉鴻不是傻子,吳伷分析的事情完全可能發生。
現在朝廷大軍未動,就是在等著下一個露頭的造反勢力。
他決不能成為靶子,給李源做了嫁衣。
次日晌午,于秉鴻親自去了太原,拜訪王家。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連王家的門都沒有進去。看門的仆人告訴他,王家管事兒的都不在,去了城外的農莊。
為了心中大計,于秉鴻就在王家門前等著。
但是這一等就是一天功夫,結果還是沒有將王家管事兒的等來。
到這里他哪能不明白,王家這是故意避著不見他呢。
心中憤恨之余,于秉鴻默默告訴自己,將來一旦有機會,一定踏平王家。
仆人見于秉鴻帶人離去,走進府內,來到內書房。
隔著屏風,向里面的兩道人影回稟:“回二爺,四爺,那人走了。”
“知道了,下去吧。”
里面傳出一道聲音。
待仆人走后,王洵冷笑道:“這個于秉鴻簡直就是失心瘋了,他和太行馬匪勾連,當我王家是傻子不成!”
王泠輕輕頷首,“二哥說的不錯,不管這次他來這兒干什么,我們都不能和他見面。”
“對了,大伯來信,讓我們準備好,必要時刻務必將太行馬匪的事情捅到陛下那邊去。”
王洵先是點點頭,隨后又疑惑道:“四弟,你說大伯為什么一開始要我們壓下太行馬匪的事情,這些匪患不應該是早點解決,早點省心么。”
聞言,王泠摸著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這一點他也很想知道,要知道那些馬匪是很猖獗的,這段時間給王家帶來了很大的損失。
可是為什么大伯要我們壓下這個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