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密密麻麻的土塊如同雨點般落到了鳥銃兵的方陣中,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被砸中,但被砸中的人卻都是呲牙咧嘴、灰頭土臉。不過并沒有人停下裝彈的動作,更沒有人敢亂動,整個鳥銃兵方陣依然保持裝彈的沉默,突如天降的土塊,并沒有影響他們的動作,他們依然在規定的時間里裝彈完成了。
鄭家兄弟父子三人看的目瞪口呆:這是什么操作?
“殿下,這是?”鄭芝龍忍不住問。
“這是為了培養士卒在特殊情況下依然能按部就班、完成任務的本能。”朱慈烺淡淡回答。
這個法子并非是朱慈烺,而是魏闖想出來的,據他說,早些年,成祖皇帝時,神機營就這么練過,只不過后來卻荒廢了,朱慈烺以為這個辦法甚好,對提高士兵的抗干擾能力,和培養服從命令的本能有很大幫助,不但可以在在鳥銃兵,在長槍兵,長盾兵的操練中也可以使用。
而輔兵們投擲出去的土塊都是經過挑選的,不大不小,既能造成疼痛感,又不會產生實際的傷害,不過人都有閃避的本能,剛開始操練時,看到土塊飛來,士兵們本能的就要閃避,以至于裝彈的動作就會被凝滯,隊形也會亂。但閃過了土塊,卻閃不過皮鞭,所有膽敢亂動,影響了裝彈,甚至影響了隊列整齊的士兵,第一次挨三十皮鞭,第二次就是五十皮鞭加罰銀子了,半個月的操練下來,再沒有人敢亂動了。
“原來如此…”鄭芝龍有所明白,但又不太明白。
鄭森卻又學了一招,不住的點頭。
“裝火繩!”
“舉銃!”
“點火!”
土塊在繼續,但鳥銃兵的動作也依然在繼續。
“預備”魏闖環視鳥銃方陣,將一直捏在手中的一支竹哨放到口中,用力一吹。
“滴”聲音尖銳而刺耳,不但校場,就是校場外面也能聽見。
這是開槍的指令。
“砰砰砰…”一連串密集得聽不出節奏的槍響驟然而起,方陣上方騰起了一股股白煙。
鄭芝龍看的心驚,京營鳥銃兵的素質已經超過了他軍中的鳥銃兵,不但動作整齊,裝彈快,而且對命令的服從性,根本不像他認識的大明軍隊真像太子說的,優渥的待遇,嚴厲的軍法,配以榮譽,責任和勇氣,就可以做到嗎?
鄭森卻是默然,望著操演完畢,扛著鳥銃,邁著整齊步伐的離開鳥銃方陣,他眼睛里滿滿都是沉思。
“鄭森,想什么呢?”太子的聲音飄了過來。
鄭森驚醒過來,連忙回答:“臣在想,如果登州水師也這般操練,不知道能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朱慈烺笑:“陸軍和水軍畢竟是不同的,水軍還是要以操船和火炮訓練為主。”
鄭森默然,他的雄心壯志可不止是一個水軍就能容納下的。
“騎兵如何?你對騎射可精通?”朱慈烺望著鄭森。
“臣魯鈍,對騎射生疏的很…”鄭森不敢夸大,他南方人,騎射天生就是短板,不過比起一般人,他騎術還是可以的。
“正好,我也很生疏,那我們就比試比試,看誰更生疏?”朱慈烺大笑,朝田守信揮手:“牽馬來,我要和鄭游擊比試騎術!”
“是。”
田守信去牽馬。
鄭森、其父其叔都是臉色大變,鄭森連忙跪倒:“臣豈能和殿下比試?”
臣子豈能和太子比肩?再者,萬一出什么意外,太子從馬上摔下來,他鄭氏一族的榮華富貴,豈不立刻就掉進了無底的深淵?
“無妨無妨…”朱慈烺笑著擺手:“就是隨便跑跑,你該不是怕我馬上摔下來吧,哈哈,你也太小看本宮了,本宮在這大校場往來奔馳,騎馬射箭,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問問他們,本宮可曾有出丑的時候?”
但鄭森還是不敢,連鄭芝龍和鄭鴻逵都跪下了:“殿下,不可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太子萬鈞之軀,豈能冒險?
朱慈烺卻不管,田守信牽馬而來,他立刻翻身而上,朝鄭森笑:“鄭游擊,本宮在校場外五百步等你!”說完,不等鄭森答應,雙腳一夾馬肚,馬韁一甩,胯下這匹白色神駿立刻就沖了出去。
“…”鄭家兄弟父子三人都滿頭大汗。
田守信將一匹紅馬的韁繩交到鄭森的手中,提醒:“鄭游擊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追!”
鄭森這才驚醒過來,連忙跳起,上馬向太子追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太子已經出發,他不愿和太子比試已經沒有意義了,太子若是真出了意外,就算他跪在原地沒有動也是大罪一件,還不如追上去,如果太子真出什么意外,還有挽救的余地。
田守信,佟定方,桐君泰在鄭森之后也追了出去太子事先有交代,他三人不能超過鄭森。因為三人跟在鄭森十幾步之后,不敢太過靠近。
太子和近衛都走了,鄭芝龍和鄭鴻逵當然也不能楞在原地,兩人急忙也上馬。
朱慈烺縱馬疾馳,一口氣奔出了一千米,不得不說,胯下這匹白馬真是神駿,不但速度快,而且跑起來非常穩。眼看出了大校場有五百步了,朱慈烺放慢速度,再勒馬站定。
鄭森從后面追了上來,氣喘吁吁:“殿下騎術精良,臣不如也!”
朱慈烺笑了,看一眼鄭森身后沒有追上來的田守信等人,又看了看道邊已經透青,但卻因為缺少雨水而顯得有點蔫吧的麥田,心中憂慮更深,長長嘆口氣:“鄭游擊,你以為我叫你出來,真是為了和你比試騎術嗎?”
鄭森愣了一下,急忙抱拳:“殿下但有命令,臣無有不從!”
朱慈烺深深望著他:“你知道朝廷為什么要重建登州水師,并且任你為游擊嗎?”
周邊無人,正是說話的好地方。
“臣不知。”鄭森肅然,他知道太子有大事要說了。
“松錦之戰,我朝大敗,九邊精銳大部喪于松山,如今除了寧遠山海關之外,其余邊防重鎮都是空殼子,建虜食髓知味,我料今冬之際,他們必然會繞道蒙古,入塞寇邊,攻擊京師,擄掠我大明的百姓…”朱慈烺聲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