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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提前部署

  潘永圖在松口氣的同時,迅速就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太子的計劃成功了,建虜大軍相信太子就在三河,那么,建虜對三河的攻擊,一定會更加猛烈,到時,三河能守住嗎?他這個順天巡撫最后的結局,必然是與城同葬…

  像是看出了潘永圖的心事,太子深深望著他,肅然道:“如果成功了,建虜大軍必然向三河圍來,三河城,將有可能會面對狂風暴雨般的進攻…”

  潘永圖心如明鏡,立刻撩袍跪倒,毅然說道:“請殿下放心,三河雖然是小城小地,但臣苦心經營了一年,絕不是建虜可以輕易拿下的,臣有信心堅守三河!”

  就算沒有太子的誘餌,建虜大概率也會猛攻三河,因為三河是通州的門戶,而通州是京師的門戶,作為順天巡撫的潘永圖無法逃避,要不擊退建虜,要不就死在城中,而如果計策能成功,在守城之外,他還能起到牽制建虜、凝滯建虜腳步的作用,青史傳開,他必然是流芳百世,就算是死,他也覺得值了。

  因此,潘永圖毫不猶豫。

  朱慈烺起身,親手將潘永圖攙扶起來,深深望著他的眼:“城外精武營的兵馬會同你一起守衛三河,不需要多,只需要能為京畿百姓爭取到兩到三天的撤退時間,你就是大功一件!”

  “定不辱命!”

  聽到城外這一個精武營的千總隊會配合他一起守衛三河,潘永圖的信心更足了,如果建虜大軍猛攻,最后三河或許守不住,但守個十天半個月,他還是有信心的。

  說完了大戰略,接下來就是小策略了,那就是如何讓建虜相信,大明皇太子有可能就在三河城中呢?

  參謀司的三位參謀,還有其下的一些幕僚,都加入討論之中,眾人獻言獻策,絞盡腦汁,朱慈烺細細傾聽,很快就確定了大致的策略,并命令潘永圖立刻照計劃去準備。

  為什么選在三河,而不是薊州?薊州城池堅固,乃是戚少保當年修建的堅城,如果在薊州使用這一招,令建虜誤以為,大明皇太子就在薊州,繼而猛攻薊州,豈不是更妙?

  朱慈烺最初構想就是在薊州,不過到達薊州之后,薊州總兵佟瀚邦帶兵救援黃崖關,城中空虛,如果在薊州實施此策,反倒是有可能將薊州和城中百姓推到險境,且時間緊迫,暗夜之中,想要把“假消息”傳給建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權衡再三,他最終放棄了薊州計劃,而是改在了三河。

  三河雖然是順天巡撫的駐節地,但城中人口不過五萬,說一句狠心的話,就算三河因此被建虜攻破,所造成的損失也遠比薊州輕松的多,同時的,因為三河是小城小地,建虜反倒是有可能輕忽大意,對三河發動猛攻,一旦建虜這么做了,以三河本身的防御加上萬金剛的精武營,一定會讓建虜吃到苦頭。

  某種意義上講,三河,潘永圖和萬金剛,其實都是棄子,是朱慈烺在現今情勢下,不得不做出的痛苦選擇,因為只有如此,才有拖延建虜腳步的可能。

  正討論間,腳步聲響,白廣恩急匆匆的來到了,他率部斷后,從玉田行到三河,從昨晚戌時(晚8點)一直行到現在,一夜多一點的時間就行了將近兩百里,人馬都已經到了體力的臨界點,途中掉隊的士兵,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如果是尋常督撫領軍,他早就提出不滿,要撂攤子了,但面對當朝皇太子,未來的皇帝,他卻始終低調,臉上絲毫不敢露出不滿之色再兇猛的動物,在能決定他命運的物種面前,也會低下高昂的頭。督撫可以頂撞,只要手里有兵,朝廷終究還得用自己,到時再找另一個督撫當靠山就可以,但大明皇太子卻只有一位,如果得罪了,他這一輩子也休想再飛黃騰達了,反之,如果他竭力表現,在太子面前立下功績,簡在朕心,他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就注定了。

  因此,白廣恩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一心一意的想要在太子面前樹立起自己忠臣猛將的形象。

  他原本在后面督軍,得到太子召見的消息,急急來見。

  “臣白廣恩…”來到太子面前,白廣恩抱拳行禮。

  不等他說完,朱慈烺就道:“辛苦了,給白總鎮賜座。”

  “謝殿下。”白廣恩眉眼里有喜色,太子對他的器重,還是很明顯的。

  等白廣恩坐下,朱慈烺先是溫言勉勵,夸贊他麾下兵馬,同時令唐亮給白廣恩送上早餐,在白廣恩狼吞虎咽之際,他接著詢問薊州軍情和后方可有追兵?白廣恩一邊吃一邊回答,說到現在為止,后方尚沒有出現敵情,薊州方面也沒有新消息傳來其實不奇怪,建虜昨晚入塞,不管是黃崖關還是遵化段,都不是平坦大道,建虜大軍進入需要一定的時間。且他們一路疾行,建虜想要這么快就追上也不是容易的。

  即便如此,建虜前鋒此時應該已經出現在薊州城下了,也不知道佟瀚邦回兵了沒有?朱慈烺心有擔憂,不過很快他就推開薊州,將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三河。

  “建虜入塞后,前鋒兵馬一定會快速突破,我料最早今日中午,最遲下午,建虜前鋒探騎就會出現在三河…”朱慈烺望著白廣恩。

  白廣恩放下手中的肉干,站起來抱拳慨然道:“請殿下先走,臣先殺建虜一場,再到京師拱衛陛下和殿下!”

  朱慈烺微微一笑,贊道:“白總鎮忠勇可鑒,本宮甚是欣慰!”示意白廣恩坐下,然后繼續說道:“建虜何人為統帥,有多少兵馬,此時還是一個未知數,這對我大明的應對極為不利,因此當務之急,并非是和建虜激戰,而是要抓幾個舌頭,搞清楚建虜的虛實,如此,我大明才能從容應對。”

  “殿下說的極是。比臣想的可周全多了。”白廣恩拍馬屁。

  “因此,我打算在三河城打一場小伏擊…”朱慈烺道。

  “臣明白了。”白廣恩點頭:“請殿下下令,臣一定完成。”

  朱慈烺溫潤信賴的目光望著白廣恩:“白總鎮久經沙場,經驗豐富,你以為三河城外,哪個地方適合做伏擊?”

  “這…”白廣恩啞了一下,他久經沙場是不錯,但論到用兵智謀,他卻并沒有多少,不管在孫傳庭還是洪承疇的帳下,他都是聽令的份,孫洪或許會問他一兩句,但絕不會將他的意見當成是重點,不止白廣恩,大明大部分的總兵都是如此。大明朝廷兩大怪,一個是將宗室當豬養,第二個,以文制武,文官集團將武將們當成家丁使用,文官從內心里不鼓勵總兵們學習軍法謀略,只希望他們能做堅決執行任務的工具人就可以。

  白廣恩流賊出身,大字都不認識幾個,軍略實非他所長,不過他人卻極其聰明,立刻抱拳道:“臣愚鈍,但聽殿下命令。”

  朱慈烺微微一笑:“那你看城北的那一處小山崗如何?建虜偵騎若想探知三河動向,一定會經過那里。”

  白廣恩想一想,點頭:“行,不過那里林子不大,怕藏不了許多兵馬啊。”

  “所以必須是一擊必中的精銳!”朱慈烺道:“而建虜前鋒偵應該也不會太多,只要謀劃得當,時機得宜,將他們攔下并不是問題,不過你要記著,千萬不可全部抓獲,一定要放一兩個活口回去…”

  白廣恩不解。

  朱慈烺不解釋,只看了一眼正迎風飄揚的那一面“代天巡狩”的大旗,揮手:“去忙吧。”

  白廣恩起身,摩拳擦掌:“是,臣這就去準備。”

  等白廣恩離去,朱慈烺實在是太困了,對唐亮道:“潘永圖到后,立刻叫醒我。”斜臥在毯子里,小憩了一會…夢里,金戈鐵馬,刀光劍影,建虜鐵騎滾滾而來,他率兵抵擋,嗓子都喊啞了,但卻怎么也抵擋不住,眼見大明軍兵敗如山倒,連閻應元都陣亡了,建虜鐵騎沖到了他的面前,長刀向他砍來,有人喊:明朝氣數已盡,明亡清興,乃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豈是你所能更改的?

  “殿下,殿下…”

  就在此時,耳邊聽見有人輕聲呼喚,他一個激靈,猛的驚醒過來,發現順天巡撫潘永圖正站在面前,滿頭大汗,而在潘永圖身后不遠處,一個全身披甲,看起來風塵仆仆的年輕小將正在仰脖子喝水,朱慈烺心中頓時一喜,是佟定方,他回來了。

  “鎮遠”

  朱慈烺坐直身子。

  佟定方字鎮遠。

  聽到太子殿下叫,佟定方放下水壺,急急奔過來,抱拳:“殿下,臣回來了。”

  “薊州如何?你父親呢?”朱慈烺急切的問。

  “家父已經帶兵返回薊州了…”佟定方簡單說了一些經過,朱慈烺微微松一口氣,潘永圖和其他人聽了,也都是欣慰,薊州總兵佟瀚邦雖然在增援和撤退過程中,有所損失,但損失不大,只要他們能趕在薊州失陷之前趕回薊州,薊州成功守衛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

  薊州安穩,朱慈烺沒有剛才那么擔心,目光望向潘永圖:“潘撫臺,令你準備的事情可齊備了?”

  “臣的標營一共兩百多騎兵,加上副將參將的騎兵,一共三百騎,都已經在營中了。”潘永圖道。

  朱慈烺點頭,起身道:“好,令他們和武襄左衛互換盔甲旗幟吧。”

  “是。”

  京師。

  坤寧宮。

  太子到秦皇島巡視,但建虜卻忽然大舉入塞,有可能會截斷太子回京道路的消息一傳來,周后幾欲暈厥,太子就是她的天,她絕不允許太子出現任何意外,激動之下,她恨不得直闖乾清宮,一定要丈夫把兒子找回來!

  不過最后她還是忍住了,大明祖宗律法森嚴,最嚴厲的一條就是后宮不得干政,她如果在這個時候去攪擾丈夫,在丈夫焦頭爛額的情緒上再添一把火,就算丈夫不責罰,朝里朝外的非議也是她承受不了的。

  因此,雖然急,雖然亂,但周后并沒有亂了分寸,她硬生生地壓住了前去乾清宮的沖動,改以不停的派人到乾清宮、內閣兵部去打探消息。

  “有太子消息沒?”周后再一次問。

  徐高搖頭。

  “怎么還沒有?”周后都快要急哭了,太子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生是好?

  “娘娘勿憂,三千營已經出了京師,去迎接太子了,聽說太子身邊還帶了玉田總兵白廣恩的人馬,沿途又有薊州兵和順天兵的接應,相信太子一定會無事,一定會平安歸來的。”徐高勸慰。

  “韃子那么兇惡,我又怎能放心。他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說著說著,周后就流出淚來。

  作為一國之母,她心中充滿了惶恐。開封之戰時,兒子領軍雖然也有一定危險,但那畢竟是在千軍萬馬的保護之中,但今日,兒子身邊卻只有五百武襄左衛,在金戈鐵馬的戰場上,五百人怕是瞬間就會被敵人擊的粉碎。

  “母后不用擔心,太子哥哥英明神武,洪福齊天,一定會沒事的。說不定還能打一個大勝仗回來呢!”朱慈烺最大的“粉絲”,坤興公主卻是信心十足,已經十四歲的她,個子差不多已經要超過周后了,陽光照她的粉臉,清秀而絕美,表情卻是極其嚴肅和認真,明亮的雙眼里,滿滿地都是對太子哥哥的信任和崇拜。

  旁邊的定王卻是默然…

  三河。

  從上午到中午,朱慈烺再沒有小憩合眼,他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白廣恩的斷后騎兵已經在巳時(上午十點)全部到達三河,吃了三河為他們準備好的飯食,隨即倒在營中,酣然一片。

  眾軍入睡,朱慈烺卻始終盯著三河的東面,等著最新消息的傳來。

  而同時的,朝廷令他立刻回京和百姓們撤退的消息,也不斷的送到他面前。

  建虜昨夜入塞,夜晚的時候,消息還沒有傳開,百姓們還不知道此消息,等天亮之后,衙門兵丁挨家挨戶的通知,眾人這才知道,天殺的建虜又入塞了!

  從崇禎二年建虜第一次入塞,到今年已經是第六次了,每次逢人就殺,見東西就搶,殺光搶光之后便是一把火燒光,百里無人煙,尸骨遺路邊,世人誰不害怕?

大熊貓文學    崇禎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