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清晨,太子朱慈烺離開山海關,返回薊州。
吳三桂和馬科率領各自的精銳騎兵,跟隨在后。
“防諜,防諜,防諜”
就像范志完啰嗦筑城一樣,朱慈烺也向范志完和黎玉田兩人再一次叮囑防諜的重要,這兩人是邊鎮督撫,對奸細的危害性當然是知道的,但朱慈烺還是要叮囑,唯有如此,才能令兩人更加警惕和重視。
“還有,撤入山海關的撫寧百姓,爾等一定要妥善處置,絕不許百姓受難受餓!”
“是。”
范志完和黎玉田躬身,等太子的馬隊遠去,方才直起身來,相互一看,黎玉田恭敬的道:“督師,下官這就起身,回寧遠去了,不知督師可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范志完捋了捋三縷長髯,清清嗓子,很威嚴的說道:“照太子殿下的鈞令,執行即可。”
黎玉田知道范志完在裝腔作勢,但不點破,拱手:“是。”
兩個督撫作別,范志完坐鎮山海關,黎玉田嚴守寧遠城,因為太子已經明確說明,建虜會在十一月初侵犯大明邊關,所以兩人一點都不敢懈怠,黎玉田一離開,范志完立刻就命令兵備道帶兵去往撫寧,接應從撫寧撤退而來的百姓,又嚴查奸細,回到寧遠的黎玉田則是關閉四門,加固城防,準備迎接建虜可能的攻擊。
崇禎十五年,十月十五日。
是日沖煞。宜,捕捉、畋獵。忌,安床、破土。
沈陽。
征明的十萬大軍已經在沈陽城外的原野中列陣完畢,其中兩萬名滿八旗的戰兵精銳,四萬名包衣奴才,也就是輔兵。漢八旗有三萬人。蒙古八旗極其附屬兵,一共三萬人馬則會在長城之外和滿漢八旗匯合,最終征明的兵馬會達到十二萬人。
英武郡王多鐸為征明大將軍,多羅饒余貝勒阿巴泰為副手。
多鐸是鑲白旗的旗主,因此此次出征,鑲白旗出動的兵馬最多,38個牛錄一共派出了三千五百名重甲精銳,八千名包衣奴才不要小看這些包衣奴才,雖然他們不是正式的兵士,只是下賤的奴才,但也多兇悍善戰之輩。康熙朝,吳三桂起兵時、蒙古察哈爾布爾尼趁機叛亂、北京空虛,就是組織這些八旗家奴平定的。
其余各旗出動的兵馬并不一等,多爾袞和阿濟格兩兄弟出動的精兵加包衣奴才一共有一萬兩千人,代善的兩紅旗出八千人左右,濟爾哈朗的鑲藍旗出四千人,兩黃旗最少,一旗只出了兩千五百人。不過多爾袞三兄弟并不在意,因為照慣例,出動的兵馬越多,未來的分到的戰利品就越多,在他們看來,征明是一件穩賺不賠的買賣,其他旗出動多少兵馬,他們兄弟三人還真不是太在乎。
阿巴泰只是一個小小的貝勒,手下只有六個牛錄,但他是正藍旗的人,而正藍旗的旗主是黃太吉之子豪格,豪格雖然看不上多爾袞三兄弟,不想給多鐸加磚添瓦,但阿巴泰是他叔父,他又是正藍旗的旗主,總不能讓阿巴泰太寒磣了,于是撥給阿巴泰8個牛錄的人馬和奴才,讓阿巴泰一共可以直領七千人,加上滿達海統領的正紅旗人馬和一個漢軍八旗和一個蒙古八旗,阿巴泰的偏師一共有兩萬三千人滿達海是代善的第七子,今年剛二十歲,代善令他統領正紅旗的人馬出征,一來是歷練他,二來也是向眾人表明,未來他會將正紅旗旗主的位置,交給滿達海。
而八旗其他的人馬,包括七個漢軍旗,都由主帥多鐸直接統領。
最初,建虜的漢軍旗只有兩旗,后來變成四旗,今年則擴充到了八旗。旗式、編制、官兵員額均等同建虜八旗,八個漢奸固山額真(旗主)分別為:祖大壽之子祖澤潤(鑲白旗)、劉之源(鑲黃旗)、吳守進(正紅旗)、金礪(鑲紅旗)、佟圖賴(正藍旗)、石廷柱(正白旗)、巴顏(正黃旗)、李國翰(鑲藍旗)。
這些人,全部都是大明的降將。最早是天啟年,最晚在崇禎六年投降建虜,為建虜征戰,到現在,已經完全取得了建虜的信任。這一次,全部隨大軍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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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處置劉澤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額頭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過是不是回到官署再問訊他們?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張勝,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兩位指揮使對質。
兩人都是滿頭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聽好了,本宮只問一次,但有一字虛言,必嚴懲不貸。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視他們,冷冷問。
張勝,姚文昌雖然是劉澤清的死黨,但在帶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卻也不敢撒謊,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況當日知道真相的人極多,他們不說,自有他人會說,于是兩人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將當日真相說了出來。當日,李澤清帶兵圍攻梁山,不想卻走了李青山,劉澤清覺得沒有面子,于是勾結軍中將領,將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勞掠為己功。
不過張勝和姚文昌卻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關系。
當兩人自白時,同樣跪在地上的劉澤清面無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過了。這個總兵,肯定是丟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認,太子找不到證據,最多就是罷職,等過了這個風口,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到了太子身邊小聲而報,卻是中軍官佟定方。
原來精武營兩個把總隊已經悄無聲音將劉澤清的五百親兵堵在了城門口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劉澤清的親兵隊膽敢作亂,立刻就可以絞殺。
一切安排妥當,朱慈烺冷冷看向劉澤清。
“劉澤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劉澤清不能不認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時豬油蒙了心,搶了李浩然的功勞,臣有罪,臣該死。但臣絕沒有派人殺害李浩然!”
都見到棺材板了,居然還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聲音冷冷道:“劉澤清虛報戰功,欺騙朝廷,著立刻拿下,押入軍中候審!”
聽到此,劉澤清大吃一驚:“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總兵,你不能這樣對臣啊…”
他以為就是降職,最多就是撤職,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將他拿下。
武襄左衛早已經一擁而上,將他打翻在地,剝去甲胄,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
跟在劉澤清身邊的副將鄭隆芳見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衛按倒在地捆了起來。
山東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決,一點轉圜的機會都不給。巡撫王永吉連忙上前,慌張道:“劉澤清雖然有罪,但還是應該交給有司處置,何況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詞,尚沒有其他佐證,劉澤清一鎮總兵,干系重大,一旦有變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當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劉澤清是總兵,在軍中盤踞多年,不說手下的親兵,就是副將參將也都是他的親信,冒然拿下劉澤清,萬一那些副將參將們不服,帶兵嘩變,山東不就亂了嗎?
身為巡撫,王永吉擔心山東的安定,想要圓融處理,并沒有錯。
但太子卻仿佛沒有聽見,轉頭對田守信說道:“去跟劉澤清的親兵傳令,令他們放下武器,繳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謀逆論處!!”
“遵令!”
田守信帶著兩名錦衣衛疾馳而去。
劉澤清本人在城門口迎接太子,其五百親兵在城門口不遠的一處空地上列陣,因為距離主將比較遠,聽不到城門口的聲音,自然也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同時,對于左右兩邊忽然出現了兩隊京營士兵,除了驚羨于京營的武器裝備之外,他們也并沒有多想。
直到一名緋袍太監縱馬而來,在他們陣前勒馬站定,高聲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劉澤清違背軍紀,已被革除總兵之職,其麾下親兵(家丁)立刻繳械投降,但有頑抗者,以謀逆論處!”
劉澤清的家丁都驚慌無比,他們是家丁,平常都被劉澤清喂飽了銀子,只聽劉澤清一個人的號令,驟然聽到劉澤清被革職,朝廷令他們繳械,一時不知道該準備辦了。
田守信目光嚴厲,再喊一遍:“爾等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快扔下兵器?劉澤清被革職,已經不是總兵,爾等再跟著他還有何意義?”
聽到田守信這番話,又看看左右不遠,兩隊殺氣騰騰的京營士兵,劉澤清的親兵們都做出了明智的選擇。“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兩個京營士兵押一人,將他們全部押入城外的臨時營帳中。
直到劉澤清的五百親兵順利被繳械,排成隊,一個個地被押入營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東巡撫王永吉,肅然說道:“審理之事就交給你們山東巡撫衙門和按察使衙門了,我猜殺害李浩然的兇手,就在他們中間!希望爾等能嚴格審訊,絕不使兇手逃脫!”
聽到此,山東官員又是吃驚,怎么?太子殿下要審訊劉澤清的親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審到什么時候啊?
而劉澤清卻要要暈了,因為當日殺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親兵,一旦親兵招認,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隱藏不住了。
“現在是中午,最遲明天早上,本宮必須見到結果。”
朱慈烺盯著山東巡撫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頑固者開口,以撫臺大人之才,一定能夠想到,本宮就不贅言了。”
楊軒初次臨陣、
不想在離著鎮子還有一里路的時候,忽然馬蹄聲響,一名賊騎兵忽然從鎮子里面闖了出來,隔著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對方。
雖然操練嚴格,但畢竟是新兵,緊張總是難免,楊軒手下的一名親兵端起來就是一槍。
但卻沒有打到,那賊兵嚇的撥轉馬頭跑回了鎮子。
那親兵知道自己壞了事,嚇的臉都白了。
楊軒雖然惱怒,但卻也沒有責怪,只令人回去通報劉肇基,就說行跡已露,。他則帶著二十個兵守在原地,繼續監視流賊的動向。
雖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戰場,但楊軒卻是談笑風生,和手下的二十個兵丁開著玩笑,在他疏導下,二十個人漸漸都輕松了起來,等鉆天猴帶著二百多人,呼啦啦地從鎮子里涌出來時,楊軒臉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細觀察過流賊的數量之后,他卻又笑了:“只有兩百人,哈哈,正好夠我們練兵,都把銃端起來,聽我號令!”
海興都是平原,周圍沒有山,且土地貧瘠,莊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為含鹽量高,所以連草都不怎么長,一眼望十里,人很難隱藏,不過幸虧有一個小土坡,現在楊軒他們就隱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楊軒說的輕松,但手下的兵丁卻是緊張的冒了汗,他們只有二十人,一半鳥銃兵一半長槍兵,雖然操練刻苦,雖賊兵畢竟眾多,萬一一窩蜂的涌上來,那他們就完了。
但千總大人命令已下,沒人敢不從,再者千總大人都敢冒險,我們當兵的又怕什么呢?
賊兵越來越近,三當家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最中間。作為一名有經驗的流賊,他清楚知道隊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擊,唯有隊伍的最中心,眾人拱衛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自身的安全。
只有剛才僥幸逃過一劫,現在帶路的那名賊兵一臉疑惑的伸長了脖子,向道路兩邊看,又看前方剛才他這是在這里遇見官軍的,現在怎么不見,莫非是跑了嗎?
心中這個念頭剛一閃過。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響起巨大的聲響,還沒等他明白過怎么回事,一顆鉛彈就已經打中了他的胸膛,將他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