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一雙拳頭,單槍匹馬,面對著這些怪物,爭斗激烈而殘酷。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徹底脫力的了,也不記得拳頭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磨破的,只記得…
那時忽然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光,在精疲力竭之前,他脖子上的玉葫蘆發出了溫軟的白光。
他被帶離了那里。
旋即,他好像被一整團白光包裹著,軟軟地擁裹著,娘親的懷抱,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啊…
他終于在極致的溫柔中放松下來,才閉上了疲憊的雙眼。
再到甘酒有意識的時候,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里,一股力量在幫助自己修復,身體越來越輕盈,甚至狀態比從前的時候要更好。
他睜眼所見,四下皆是白光,水汽氤氳中,仿佛還飄來陣陣酒香,不辛辣,反倒很柔和。
他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甘酒。
天吻已經死了。
活著的,是甘酒。
他在這片地域之中生活了幾年,他的隱格力量被開發至完全。直至那時,白光才漸漸消弭而去。足尖踏地,揚起了塵灰。
他終是又回到了這片血跡斑斑的地方來了。
只是…
“轟隆隆——”
他單手一點,在空中劃出一道白痕,無形之間,身后的枯怪都已被碾成了齏粉。
只是,他不再需要做生死之爭了。
有多少,就殺多少。
它們的重塑比不過他的速度,不過一陣風過來的速度,他就已經出去了。
當時鐘云那一代水鏡國的皇帝已經去世,而那時的皇帝,是假鐘鈺云的宗親,其實并非正統。
甘酒人狠話不多,半夜出現在當時的水鏡國皇帝房中,神秘而絕對強悍的力量迫使他從睡夢中醒來。
“你這個位子,坐得安心嗎?”
甘酒啟唇,勾唇薄涼一笑,黑夜之中,像極索命的無常。
假鐘云的宗親,怎么會不知道這個位置本該是誰人的。
甘酒表示自己不介意張揚一點,直接把他從皇位上打下去。
皇帝本不信服,他自己好歹也是高階,張狂道:“朕絕不會懼畏爾等逆賊!”
“哦?”甘酒皮笑肉不笑,“污蔑我,罪加一等。”
甘酒手里漸漸聚集起了一道氣旋,不過霎時,氣旋扶搖直上,直指蒼天,那皇帝的防護不過一瞬間便破了功,整個人直接被沖上天去!
這動靜震驚了整座皇宮,那皇帝折了幾根肋骨,吃痛倒地。
待到一眾侍從前來救駕,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人極為猖狂地冷笑幾聲,全然不帶怕的,將他們送上了青天。
“不服的憋著,服的就好好服從,莫生心思。”甘酒撣了撣衣上的灰塵,“自此往后,孤為新帝。”
他俯身在一臉猙獰扭曲的皇帝身邊道:“知道怎么做?”
不過多時,這皇帝向天下道明了真相,為甘酒和姬桔正名,自己主動交付了皇位,才勉強保住了一族性命。
次日,甘酒正式作為水鏡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他成長了不少,權謀算計看得也多,朝堂上的陰謀詭譎,明朝暗涌,他看得周全。
什么人可以用,怎么收服人心,哪些人有膽無才,哪些人有才無德,他觀察了許久。
他漸漸培養起自己的勢力,欲有異心的,處之,不留情。賢才則選其長,予以要職。
短短時日,朝堂之中,被他徹底清洗。
只是他再也沒有什么知心的人,有人試圖靠近,他就往后退,說什么都不愿意再接觸。
他常常也有孤獨落寞的時候,雖然適應,卻也并不喜歡。
于是他常常會來小黑閣走動。
安靜地,待上一會兒。
“甘酒!”白華還在門外喊著,試圖突破他布下的法術,但是很明顯還是失敗了。
甘酒坐著,背倚著床榻,仰了仰頭。
白華…你讓我覺得害怕,你現在,是最讓我覺得害怕的人了。
我想后退,我想后退了。
甘酒紅了眼眶,他自己怎么會不知道,他壓根就恨不起她來,也壓根藏不住那顆會為她跳動得如此明顯的心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會被她的一舉一動牽扯著情緒,會被她的一顰一笑迷亂了心房。
這不是好事。
因為這樣他會害怕她離開,她會是他最害怕失去的人。
可他怎么還能想著想要與她長相廝守,明明,她明明不喜歡他,他知道,他看得出來啊。
怎么還是淪陷了。
他在糾結,在彷徨。
她不愛他,他為什么要強留呢。
還是…放她自由吧。
甘酒嘆了口氣,把門外施的法術給清了。
白華本來都打算直接撞了,結果法術沒了鎖開了,她差點跌倒。
白華試穩住自己,試探性地推了推門,嗯,可以打開。
她輕輕開了門,進去后又輕輕關上。
“甘…甘酒?”白華喊了兩聲,然后她聽到了甘酒低沉的聲音——
“我在這兒,白華,陪我一會兒吧。”
白華循著聲音找過去,心道這小黑閣是真的黑啊,甘酒怎么就喜歡待在這么烏漆嘛黑的地方…
甘酒環著膝蓋,安靜地坐在一角,看著竟有些許令人生憐。
他看著白華慢慢過來,眼里是帶著憐惜的,眼瞳不禁動了一動。
白華走著走著,地方太小,桌子礙事,她踩著了裙子下擺,整個人摔在了甘酒身上。
甘酒趕緊伸手去接她,奈何白華這么大一個人,還是很有點重量,砸過來的時候,甘酒被帶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相觸的溫度,詭異的姿勢。
白華:…
唇上突然升了溫的時候,甘酒懵了,他不敢動彈,呼吸也滯住了。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每一下都很用力地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白華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在安靜的小黑閣里,好像聲音更擴大了好幾倍。
她心里很亂。
甘酒眼睛瞪得很大,這里很黑,但是她卻能看到,他的羽睫彎彎翹翹,下面是睜大的一雙眸子,那雙眼睛里,驚訝,懵圈,還有滿滿的她。
白華卻全然不知此時此刻,甘酒心里想的是——
見鬼的放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