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為什么沒有等大軍到了再…呢?”池棠說問就問。
李儼聽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臉不善的池長庭,答道:“此番叛亂的突厥人主要是阿史那部落和阿史德部落,表面上是以阿史那為可汗,但號召起五州七府的卻是阿史德;一直以來領兵作戰的都是阿史那,這次阿史那中箭而亡,底下副將不能自專,已經打算撤軍回去投奔阿史德…沒有等大軍,是因為等不到大軍!”
池長庭不由驚訝:“殿下對突厥人的情況知之甚詳啊?”
突厥大軍可能撤軍這件事,池長庭也能推測得出來,但是反叛部落之間的貓膩他就沒李儼知道得這么詳細。
李儼朝旁掃了一眼。
池長庭蹙眉令展遇帶人退下。
池棠左右看看,不太確定:“那我…”
“留下無妨。”李儼朝她點了點頭。
她便高高興興搬了張凳子給李儼坐,自己坐到床尾洗耳恭聽。
李儼坐下后,開口第一句卻是問道:“你們可還記得王黎?”
父女倆都愣了一愣。
還是池棠先想起來了:“哦!是那個暗戀衫衫的人!”
頓時惹來池長庭和李儼的驚訝目光。
他們倒不知道還有這么回事。
池棠興致勃勃道:“上次梁王要娶衫衫,不是他特意跑過來通風報信嗎?他一定是不想衫衫嫁給別人…”
池長庭與李儼均聽得一笑。
“…這次也是他通風報信嗎?”池棠最后問道。
李儼點頭:“自上回后,孤一直有留意他,梁王通敵、突厥大軍密謀圍攻回樂的事是他通過太原的探子傳回來的,也是因為他,孤才能及時來援!”
池棠意外:“不是因為唐菁?”
李儼道:“唐菁只知唐雄欲對你們父女不利,并不知大軍動向,恰好王黎來信。”
王黎只知突厥密謀圍攻,而不知如何謀;唐菁只知如何謀,卻不知謀后動作。
也是碰巧,兩人的消息同一天到,否則不能這樣周全。
“王黎不齒梁王通敵,陸續送來許多情報,對我們北征十分有利!”
“孤出京之前,已經下了三道調兵令,調河西、隴右、京兆駐軍共三十萬;”
“京兆駐軍及河西軍明日即到,隴右軍及蕭琢所運軍資八月二十五之前到,而今秋新糧九月之前能送到——”
“因此孤初定九月初一,大軍北征!”
說到這里,李儼打量了一眼臥病在床的池長庭,問道:“不知池公何時能起來商議北征行軍路線?”
池長庭輕咳兩聲,看了女兒一眼,含糊道:“明天吧…”
第二天,池長庭果然起來了,而且起得很早。
自己起得早不說,還把池棠和朱弦也喊起來了。
“這才卯時啊!”池棠憤怒了。
回樂入冬早,卯時根本連天都沒亮!
侍女將院門外展遇的話傳了進來:“主公吩咐兩位卯時二刻到大門口。”
這么趕?
池棠雖然諸多抱怨,還是趕緊起來了。
正抓緊時間吃早飯時,才見朱弦黑著一張臉從房里出來,直接拿著冰冷的井水往臉上潑,潑到臉上冷若冰霜,才隨隨便便把青絲一綁,沖池棠道:“好了!走吧!”
池棠關心道:“師叔不吃點東西?”
朱弦氣沖沖道:“氣都氣飽了!”
池棠也生氣。
都不提前說一聲,一大早就把人喊起來!
兩人踏著重重的步子到了門口,抬頭看了一眼,各自氣都消了一半。
大門外,仆從靜候,車馬俱備。
階前,有兩人相對而立,似乎在說些什么。
一個似笑非笑,容色灼灼有光;一個淡然清冷,風姿皎皎出塵。
恍如珠聯璧合。
池長庭見她們兩人出來,便丟下李儼使了個眼色:“上車吧!”
池棠一面走出,一面嘟囔問道:“要去哪兒?怎么昨天不說?”
池長庭簡單地回答:“出城!”
池棠見他不說,只當不方便說,也不再追問,又看了李儼一眼,忍不住沖他彎了彎眸子,嬌嬌道:“殿下也一起去嗎?”
太子殿下點了點頭:“好!”
池棠一愣。
什么好?
太子殿下已經轉頭吩咐人牽馬出來了。
池棠看得回不過神來。
所以太子殿下原本沒有要一起去嗎?
“呃…殿下——”
“今日無事,便陪太子妃一道出城吧!”太子殿下神色淡淡道。
池棠看看太子殿下,又看看一臉嘲諷的爹爹。
不是…那個…你們倆今天不是要緊商議北征行軍路線嗎?
不管池棠怎么想不通,車馬都抓緊啟程了。
池長庭雖然沒給她們留多少吃早飯的時間,卻讓人在馬車上放了一個大食盒。
池棠打開翻了翻,嚷道:“師叔,爹爹特意給你準備了牛乳燕窩粥欸!”
朱弦偷偷瞄了一眼,輕哼一聲,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口中卻道:“不是給你準備的嗎?”
“不是啊!”池棠小心翼翼將燕窩粥端出來,“我才不喜歡吃燕窩!”
朱弦忙將粥碗接過來,道:“燕窩養顏,你年紀小,以后就知道燕窩的好處了!”
池棠皺了皺鼻子,搖頭道:“以后我也不吃,養顏的東西又不止這一種,我吃雪蓮不行嗎?”
朱弦翻了個白眼:“行行行,你有錢!”
池棠“嘿嘿”一笑。
朱弦吃著東西沒法說話,池棠便掀起簾子往外看。
正好聽到爹爹的說話聲:“殿下身份尊貴,豈能行于車右,還是走前面去吧!”
太子殿下沒有答話,而是轉頭看向她,問道:“怎么?”
“我們這是去哪兒?”池棠趴在車窗邊,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從前她打開車窗,只會看到爹爹一個人。
今天卻有兩個,將她的視線擠得滿滿的,心里也擠得滿滿的。
關于早起的那點怨氣早就沒了。
李儼是臨時得知消息強行加入的,也不知道去哪兒,便轉頭看池長庭。
池長庭還要賣關子:“去了就知道了!”
池棠見他面色不虞,想了想,彎眸道:“爹爹今天格外英姿颯爽呢!”
身后朱弦嗤了一聲。
池棠又加上一句:“朱師叔也這么說!”
池長庭原想再板板臉裝裝樣子,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車馬出城后,約行了一個半時辰。
池棠漸漸認出了他們要去的方向。
然而下車時,卻猝不及防地愣住。
“爹爹,這是…”池棠有點不安。
李儼也面露意外。
朱弦更是愣在了原地,眸中波光顫動,似悲似喜。
面前不遠處,一株棗樹下,鼓起一個土包,好似誰的葬身之地。
“你見過的那只猞猁,”池長庭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是它找到了唐雄,破了迷陣,令暗衛安然下山——”
“也是它救了你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