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這個人,穿著其實是挺講究的,至少很干凈,很體面。
只有這臉色,完勝化了妝的街頭乞丐。
余會非問道:“給我一個理由。”
苗非低著頭,想了想后,道:“我需要錢…”
余會非道:“可是我請你吃的也就幾塊錢的飯而已,你至于么?
吃飯,能救你的命;
給你錢,你會餓死。”
苗非搖頭:“我知道,但是我真的需要錢。哪怕是幾塊錢…”
余會非更加不理解了:“為什么?”
苗非又沉默了。
余會非拿出十塊錢遞過去:“這是早餐折現的前,現在我去請你吃早餐。”
苗非閃電一般接過錢,然后又直勾勾的盯著余會非道:“能…折現么?”
余會非一聽,都快氣炸了!
咋的?
只要他請客,這家伙就要折現么?
余會非看著苗非:“你就那么想死么?”
苗非搖頭:“我不想死,但是…我必須這么做。”
余會非來氣了:“那你就餓著吧,什么時候想聊聊了,跟崔玨說。他會通知我的…”
說完,余會非走了。
他是真的來氣啊,他知道對方可能很缺錢,但是這種命都不要了的要錢方式,余會非真的無法理解。
最重要的是,他發現他根本幫不上這個死腦筋的家伙。
他看出來了,給多少錢,都無法請他吃飯,只要說吃飯,他就要錢。
這…無解啊!
余會非遇到崔玨,將事情說了一下。
崔玨想了想后:“要不,直接給他送過去一碗稀飯?”
余會非道:“行,你去試試吧。”
崔玨盛了一碗稀飯,送了過去。
結果就聽里面的苗非道:“我不要飯,能折現么?”
余會非氣得兩眼泛白…
崔玨在屋子里似乎說了什么,不過最終還是端著碗出來了。對余會非苦笑一聲道:“這人…死腦筋啊。難怪申公豹用他跟你對賭,這人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個三兩天就餓死在咱們這了。”138txt
余會非皺眉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必須知道他為什么這樣做才行。”
崔玨點頭。
余會非摸摸下巴道:“有了,晚上,叫上他,喝酒!”
“喝酒?他怕是要折現的。”崔玨道。
余會非神秘的一笑道:“折現?喝了我的酒再說!”
崔玨眼睛亮了。
到了晚上,余會非再次敲響了苗非的門。
苗非開門,面色越發的憔悴了:“余老板,還有事么?”
余會非道:“想賺錢么?”
苗非眼睛頓時一亮!
余會非道:“我們晚上吃飯喝酒,你喝一杯酒,我給你十塊錢,喝一碗粥,二十塊。一起么?”
苗非立刻道:“好!”
余會非帶著苗非出來了,坐下后,苗非看著桌子上的一碗米粥,直接端起來就喝,三下五除二的就喝光了。
余會非直接拍過去兩張十塊錢,那一瞬間,余會非頗有一種土豪劣紳、土大款的錯覺。
只是拍出去的錢的面值有些打臉。
余會非道:“規矩是一碗粥一杯酒。”
苗非也不猶豫,拿過酒來就一口悶了。
余會非再拍過去十塊錢。
苗非繼續喝粥…
邊上的白無常皺眉,嘀咕道:“這家伙是貪財啊,還是餓瘋了?”
余會非搖頭,繼續遞過去錢,苗非又是一杯酒。
三碗粥,三大杯酒下肚子后,苗非的臉色終于紅潤了,然后哇的一生就吐了!
餓了幾天了,換了誰也受不了上來就猛喝酒啊…
不過吐完了之后,人也精神了許多,眼神帶著幾分醉醺醺的朦龍。
余會非坐下,湊了過去,問道:“兄弟,家里有事吧?”
苗非點頭:“嗯…”
然后苗非忽然拿起桌面上的酒杯就開始喝,這還不過癮搶過酒瓶子咕咚咕咚的就喝了起來!
幾口下去,轉身哇哇的又開始吐。
余會非早有準備了,直接將垃圾桶塞了過去:“往這里吐,吐外滿罰款啊。”
聽到這句話,苗非吐的時候小心多了。
等他吐完了之后,還沒等余會非發問呢,苗非直接軟倒在地上,睡著了。
余會非一陣無語啊…
邊上的白無常道:“這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黑無常道:“得了,小魚啊,你的計劃又泡湯了。”
余會非也是一陣頭疼,將苗非抱回房間后,正要關門。
余會非看到叢飛的手機掉在地上了,他撿起來看了看,手機關機呢。
余會非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隨手就按了開機鍵。
結果手機一開機,直接就開始震動了,鈴聲很溫和,是一首老歌。
“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這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就在這時,苗非如同被惡鬼催債一般,猛地坐了起來,一把搶過手機就相關及。
但是隨后他猶豫了一下,然后還是接聽了電話。
電話的聲音很大…
之前余會非和苗非聊天就發現了,苗非的耳朵似乎有問題,聲音小了聽不清楚。
只聽電話里傳出一個焦躁的聲音:“苗非,你在哪呢?”
苗非道:“我,在外面呢,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這都幾號了?錢呢?”對方咆哮。
苗非皺眉,隨后輕聲道:“抱歉,我最近身體不行了,扛不住了。沒辦法出去演出賺錢…”
“我管你有沒有辦法演出賺錢呢?當初是你喊著要幫我家娃上學的,結果這孩子去上學了,你不給錢…你…你就是個無信的小人!我告訴你,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趕緊拿錢來!否則我跟你沒完!”女子怒吼過后,直接掛了電話。
苗非坐在那,一陣兩眼無神,隨后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雙手揉著頭皮,哭了。
一個大老爺們,在沒錢的時候,甚至愿意用飯折現的爺們,竟然在這一刻哭了!
哭的稀里嘩啦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直接抱著頭嚎啕大哭了起來。
余會非見此,嘆了口氣,遞過去一塊紙巾道:“擦擦吧。”
苗非接過紙巾擦了擦鼻涕,然后又沒了動靜。
余會非道:“能說說么?剛剛這是什么情況?你欠別人錢?”
苗非搖頭:“不是…我這輩子沒欠過人錢。”
苗非坐起來,看著余會非道:“余老板,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知道,你手頭也不寬裕,這件事,你幫不上我…我打算明天就走了。不打擾了…”
余會非皺眉:“你沒說是什么事,你怎么就知道我幫不上你呢?”
苗非剛要說話,手機又響了。
這回是一名男子打過來的:“苗非,這都幾號了。錢呢?
孩子要上學了,要學費呢!
當初我就說了,孩子不用上學,你非說要上學,你出錢,你供著。
現在人去,才上幾年學啊,你就不給錢了?”
苗非依然無言,不吭聲。
等那邊罵累了,苗非才道:“我在努力賺錢,給我點時間。”
“我已經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了,你還想要時間。我告訴你,月底看不到錢,我TM找你去!”
掛了電話,苗非更加痛苦了。
然后又一個電話打來。
“苗非,幾個月了,你到底給不給錢啊?
當初你答應供我家孩子上完大學的,這才初中你就不給錢了,你什么意思啊?我們還指著你送他走出大山呢,你知不知道這對我們有多重要?
沒那金光鉆,你就別攬這瓷器活,耽誤別人一生!”
聽到這里,余會非基本上啥都懂了,一把搶過手機,對著電話里道:“你這樣的人還是在大山里待著吧,別出來禍害人了。”
然后余會非把電話掛了。
然后手機又開始了…
“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這世界將會變成美好的人間…”
余會非第一次覺得,這個音樂是那么的刺耳,隨手就要掛掉了。
苗非道:“別,肯打電話過來,就說明對方很急。既然開機了,還是要接的…”
苗非接過電話,沒等他開口呢,就聽對面一個老婆婆問道:“苗非啊,你干啥呢?怎么還不打錢呢?”
苗非道:“不好意思,我最近生病了,實在是沒能力掙錢。等我病好了,一定給你們打錢過去。”
老婆婆道:“哦,你生病啦?那你生什么病了?”
苗非臉上盡是苦澀:“胃癌。”
老婆婆道:“哦,那好點了趕緊去掙錢啊。我孫子還等你給錢上學呢,書包也壞了,準備換一個了,另外孩子想吃肉了…#¥”
苗非此時此刻,眼淚又開始往下流了。
余會非知道,這是傷心的淚水,他的心在被這些被他幫助的人用刀子一刀一刀的捅呢,他疼,卻又無處發泄,只能化為眼淚,去哭。
掛了電話。
余會非直接搶過來,關機!
余會非到了現在基本上已經明白眼前這個人,是個怎樣的人了。
不過余會非還是問道:“現在能說說了么?”
苗非點頭:“我…就是一個小文藝愛好者,之前唱了一些歌,賺了些錢。
有一次去山里慰問,我看到好多孩子窮的大冬天只能穿單衣。
他們從來沒走出過大山…
他們的眼睛很亮,很可愛,笑容也很甜。
我當時就覺得,這些小天使不應該困在這大山里遭罪。所以我對他們說,我會幫他們走出大山。
我也是窮人家里走出來的孩子,我知道,窮人家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念書。
所以,我主動承擔了他們的學費和一部分生活費用。
就是想用我的力量,幫他們走出來。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當初我幫助的孩子,不少人都成功的走出了大山,功成名就的也不少。”
說到這,苗非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滿足和欣慰。
余會非皺眉:“那這些?”
苗非道:“這些是我后來又資助的孩子,本來一切都還好。我努力去唱歌,去義演,去賺錢。還能夠供得上他們上學的用度…
但是,最近我被查處了癌癥。
我現在吃不下去東西,吃什么吐什么。
而且疼起來,根本唱不了歌。
我唱不了歌,就沒錢…
我沒錢,他們也沒錢。
他們估計是急了,畢竟他們沒錢就沒辦法上學了。”
聽到這里,余會非腦門上都是青筋,道:“你是不是傻?他們沒錢了只是不能上學了,你沒錢了,會死的!這么多年演出,你就沒攢點錢?”
苗非搖頭:“原來攢了點,本打算給我老婆換個好點的摩托車的,還有一些給我女兒準備的嫁妝。不過…
這場病來的太突然了,都砸進去了。”
余會非道:“所以呢,現在怎么辦?”
苗非搖頭:“我不知道。”
余會非道:“我覺得,你應該停下資助,好好的養病。否則,你真的會死的!”
苗非搖頭:“怎么停啊?”
說到這,苗非更加痛苦了,揉著頭皮道:“我想過停下,但是…”
“但是什么?”余會非問。
苗非搖頭,眼神帶著一種絕望和無奈,卻是死活都不肯說了,最后道:“我想睡了。”
走出苗非的房間,余會非的心久久無法平靜。
他知道,苗非是一個真正的好人。
否則他也不會自己老婆連輛好摩托車都沒有,卻還在努力資助那么多的孩子走出大山,并且一直堅持著了。作為一個有能力資助很多孩子的人,說明苗非并非一個普通的小藝人…
這樣的一個藝人,賺的錢竟然還無法給自己老婆換個摩托車,這說明他是真的將所有的錢都拿出去了。
結果呢?
結果他用真心去對待的人,卻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只在意他什么時候打錢過去。
想到這里,余會非的心都是冰涼的。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申公豹那么信心十足的將苗非送來了。
苗非所經歷的,絕對是人間最黑暗的一幕。
他掏心掏肺,他用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去幫別人,結果發現,那竟然是一群白眼狼!
這也就是苗非,心太善良了,若是換了一個人。
哪怕是余會非自己,估計都要暴走黑化了。
雖然幫助人的時候,就沒指望別人回報什么。
但是,這赤裸裸的捅刀子,誰受得了啊?
見余會非出來了,崔玨等人圍了上來,問道:“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