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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愿來世可為男兒

  元修掠向城樓時,身影在青空下迅如鷂鷹,驚了城樓上的人。

  “何人?”

  “射箭!”

  城樓上安著重弩,呼喝聲落下之時弩箭嗚聲破空,貫日而去,其勢直透來人的胸膛!

  元修人在空中,見那弩箭當胸而來,袍袖一卷,大風掃得那弩箭猛地一沉,元修順勢踩著那弩箭鷂躍而上,逼近城樓。

  “射箭!射箭!”城樓上的亂黨頭目連聲呼喝,華家的人被綁成排押在城樓前,他卻沒下令斬殺人質。

  殺人質也沒用,來人既敢強上城樓,必是不將華家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的。

  “殺了他!快!”眼看著來人離城樓越來越近,那頭目邊呼喝邊焦急地舉目遠眺,哪知剛抬頭,前方的人卻不見了。

  人明明在半空中,怎會沒了?

  那頭目一驚,扒著城樓便往下看,這一俯身,但覺下方有風拍面,凜硬如槍。他的影子遮住了槍頭,不見寒光,卻聞風聲貫耳,大風掃過兩鬢,他仰起頭,看見血濺晴空,血點子落在臉上,尚覺溫熱。

  那人睜著眼直挺挺地倒下,生機散盡前看見一人躍起,腳踏城樓而立,衣袂展若黑云,殺氣似塞外風雪,煞人喉腸!

  元修?!

  亂黨看清楚來人,驚詫萬分,但見元修手握弩箭,拳背青筋猙獰,指縫里滴出的血落在城樓的青磚上,鮮紅刺目。那是他的血,半空中徒手奪弩矢,疾馳的矢刃割破了掌心。

  箭頭箭身被血染紅了一寸,那是亂黨頭目的血,被他一箭將下頜穿出個血洞!

  華家人目露喜色,亂黨舉刀齊砍!刀剛落下,眾人一齊仰頭,見墨黑的衣袂遮了日頭,元修往城樓那頭兒縱去。

  那頭兒,血從城樓上潑下,潑在元廣高舉的手書上,血點子濺了他一臉,溫熱,咸腥。

  百官吸著氣,眼珠子上下一移,目光定在元廣靴尖前的一顆頭顱上,那頭顱華髻已亂,金簪翠釵散了一地,亂發遮著半張仰面朝天的臉,另外半張臉被血和泥土糊住,已看不清本來的面容,唯有城樓上那披著華裳的身子尚能看出女子生前的尊貴,只是那華裳已被腔子里噴出的血染紅,觀之觸目驚心。

  “娘!”元鈺慘呼一聲,斷臂之痛尚在,母親又在面前慘死,她眼前一黑,卻因被點著穴,根本就暈不過去。

  她的慘呼驚醒了元廣,他踉蹌一退,險些跌倒,被身后的宮人扶住后竟無力憑一己之力站起。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著城樓,染血的手書被捏成一團,“你…你…”

  元謙長笑一聲,像是毫不在乎想要的手書被揉爛了,反而因手刃了繼母而暢快不已,“這賤婦總算死在了我手上!害我妻,殺我女兒,一刀了結了這毒婦算是便宜她了!”

  華老將軍和華郡主的兩個哥哥痛呼一聲,撲向城樓下躺著的那顆頭顱,聽見元謙的話,華老將軍明知還有華府的家眷在他手中,難以輕舉妄動,仍舊怒指城樓道:“老夫必殺你!必殺你!”

  元謙不怒反笑,笑得更加開懷痛快,笑罷看向元廣捏著的手書,笑道:“爹的手書寫不寫其實都無關緊要,只要你的骨血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人,相府的一切自然是我的。”

  話音落下,他的目光往身后一掃,不緊不慢地將華郡主的尸體往旁邊一推,拿出帕子來擦了擦手上的血,而后將帕子隨手一丟。

  那一丟看似隨意而為,城樓下的風吹上來的風卻卷著那帕子飄向后方。血帕在青空下一展,遮了日頭,卻遮不住從城樓后方縱身掠來的人影。

  那帕子撲向元修的臉,擋了他的視線,他卻未停,一箭挑破了那血帕,揮臂一甩!正是這一刺一甩的時機,元謙擲刀而去,刀尖向著元修的心口!

此變驚了眾人,百官皆不知元修為何會從內城的方向上了城樓,此刻危急,也沒人有心思去想,甚至連出聲警示的時間都沒有,那刀尖便到了元修的心口!仟仟尛哾  元修不擋不停,任刀扎來心口,只望著元謙。兩人的目光接上的一瞬,刀尖觸上神甲,無聲而落,元謙目露驚意,元修的目光越過他的頭頂,望見了元鈺灑血的斷臂和倒下的無頭尸身。他曈仁兒一縮,氣息一亂,內息忽滯,猛地從高處跌下,砸在青瓦上,連同碎瓦一同滾下。

  刀比人先落地,元謙足尖一挑,刀光似清輝,在人眼前打著轉兒一卷,入得手中順勢斬下!元修單膝跪地,明知有險而不避,提著弩箭便往前一送,直刺元謙的丹田!

  元謙屏息凝神,收刀疾退,元修起身之時,他已避到了元鈺身后,拿刀抵上了元鈺的喉嚨,淡淡地道:“六弟到底還是上了這城樓。”

  元修眸底充血,雙拳緊握,弩箭在拳心里碎成齏粉,揉進割裂的傷口里,生生堵了那涌出的血,疼痛卻沒有進到心里。在望見城樓上的慘象時,他的心便已痛至極致,再痛已無知覺。母親殘缺不全的尸體就在他身旁,斷臂的妹妹就在他眼前,他卻不看——不愿看,不忍看,不能看。

  他終究還是來晚了…

  這殺他母親傷他親妹的人是他敬若大哥的兄長,今日成了死仇,不是他死,便是他亡。

  元修不動,也不說話,心中尚有一絲理智殘存,那便是他的妹妹。

  胞妹尚在,不可輕動。

  元謙嘲諷地扯了扯嘴角,雖然元修的眼底猶如深潭,什么也看不清,但兄弟多年,他太清楚他的軟肋,于是將刀刃深深地往元鈺的脖子上一押,“我剛剛才跟爹說,殺盡他的兒女,相府的一切便是我的,而后你便來了。既然來送死,那就動手吧,你和她總是要死一個的,以六弟的性情,若只可活一人,必會選擇至親,可對?”

  元修沒有回答,依舊不動。

  元鈺閉上眼,將眼里的淚光忍了回去。這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在她幼時就離家戍邊,相處的時日不長,卻從未有過疏離陌生之感。終究是一母同胞,她了解他,哪怕知道五哥說的是謊話,哪怕知道他自裁后,五哥一樣不會放過她,他還是不會舍棄她。

  其實,她知足了。

  元鈺睜開眼,少女的臉已慘白如紙,無力多言,唯有睜眼那一刻的目光堅如鐵石。沒有道別,沒有流淚,她只張開口,合力一咬!

  血噗地從口中噴出,襯著少女慘白的臉色,殷紅刺目,驚了元修,也驚了元謙。

  “鈺兒!”

  元修向元鈺奔去,元謙皺了皺眉頭,嗤了一聲,懊惱,嫌惡,見元修奔來,抬手一拂,元鈺的身子頓時便如一片殘葉般跌下了城樓。

  風從城樓下吹上來,并不涼,反而有些舒適,一息尚存的少女仰望著城樓,含血的嘴角輕輕揚起,神情輕松。

  她自幼就與盛京城里的士族小姐不同,不喜刺繡女紅,不愛琴棋書畫,獨愛騎馬射箭。天下人皆道她尊貴如公主,卻不知她也苦悶。她可以騎馬射箭,卻不能披甲從軍;她可以策馬馳過盛京城里的每一條長街,卻永遠也馳不出巍巍皇城的城門;她的馬是宮里馴服溫順的御馬,馬術再花哨精湛也騎不得邊關神駿不羈的戰馬;她射的是校場上年年日日不變的箭靶草人,百步穿楊也永無滿弓射胡虜的一日;

  她是相府的嫡女,也是金籠里的雀兒,衣食無憂,卻綁了她的一生。生為女兒,注定要生這繁如三千青絲的憂愁,注定一生只能看著一城一府,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一生依著男兒,看得見天高,卻看不見海闊,這世間的女子從來就不能做自己。

  不過她終究可以做一回自己,哪怕是選擇死路。

  這一生短短十五載,未享夫妻恩愛,未嘗兒女天倫,但終究是幸的,爹娘寵愛,兄長疼愛,衣食無憂,饑寒不侵。縱然有一人的疼愛是假的,縱然心悅之人是錯的,但總歸身在其中時都是歡喜開懷的。

  那少年,亦或說那少女,她或許是這世間僅有的不被禮教所縛的女子,她終于知道為何她會心悅一個貌不驚人的少年,因為她有著她向往羨慕的東西…

  可是今日她差點錯得離譜,當她不愿意隨六哥上城樓的時候,她險些將她當成了不念戰友情義的貪生之輩。當時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五哥,又看錯了他,這一生實在是失敗透頂,六哥明明在外城,卻從內城上了城樓,想必是她假裝逃遁將六哥引走的,為的就是另尋救人之法。

  其實,她從來沒有想過讓誰以命相救,生難由己,死可由已,她亦有想以命相護之人。

  少女乘著長風仰望愈漸高遠的城樓,望著那探身喚她的人,意識漸漸模糊。

  六哥…

  鈺兒先走一步,五哥再沒什么能要挾你了。

  莫為我悲,我很歡喜,來這世上走一遭,總算不是毫無用處。

  莫為我恨,我無怨悔,愿來世可為男兒,愿生者一世長安…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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