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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山中開棺(2)

  村民們踮著腳伸著脖子,見鄭當歸領著一名少年正往半山腰上來,少年一身白袍,山風獵獵,束發飛揚,如潑出道墨去,染了漫山黃草團團皚雪。

  待到了近前,鄭當歸側身一讓,村民們嘩的一聲。

  誰也沒想到,遠遠瞧著氣勢那般殺伐凌厲的少年,容貌竟如此平常,但年紀的確是輕,實難想象才十七歲便已上過西北戰場,披甲還朝受封三品!

  “老朽攜鄭家族人見過都督。”老族長忙帶著鄭家人行禮,王氏一家住的那村子的村長也忙帶著村民磕頭行禮。

  “免禮!開棺驗尸多有驚擾,還望族公勿怪。”暮青扶了那老族長起來,回頭看了眼劉黑子。

  大興百姓重陰司后事,發了案子,少有開棺驗尸的,但也并非全然沒有。若案情特殊,仵作亦可剖尸或開棺,但其一要苦主同意,其二要有官府下發的公文并備案,其三要在公開場合下進行,其四要祭祀以慰在天之靈。

  劉黑子將盛京府的公文交給那老族長,族里的書生接過來高聲念了,村民邊聽邊瞅著劉黑子,不知朝中三品大官兒,怎會找個瘸子當下人。待那公文念罷,老族長顫顫巍巍地把公文收進懷里,恭恭敬敬地把暮青請到了鄭郎中的墳前。

  鄭郎中的遺孀王氏領著長媳長孫和二房一家披麻戴孝跪在墳前,一如新喪般在墳前哭著燒紙錢,鄭當歸從妻子手中接過孝服也跪了下來。族長主持祭祀儀式,當眾念了祭詞,暮青到墳前上了香撒了銀寶紙錢,族人們一一進香祭祀,足足耗了半個時辰,這才聽族長高喊一聲:“開墳——”

  王氏和兩個兒媳的哭聲忽然大了起來,凄凄惶惶,王氏見兩個族中壯年提著鋤頭來,哭著便想去阻止,鄭家老二忙攔了她,悄聲道:“娘,您忘了前些天的事兒?這事兒要不查清,那兇徒再來…”

  王氏一聽便驚惶地止了哭聲,眼睜睜看著兩個族中壯年將鋤頭交給族公,族公在墳頭上念念叨叨地刨了一鋤頭,隨后便交給了兩個壯年,那兩個壯年便掄著鋤頭開始刨墳。

  暮青聽見鄭家老二的話,目光忽沉,問道:“你們家中進了兇徒?”

  鄭家人一直沒有派人去望山樓,今日忽然就去了,她正奇怪,原來是家了進了兇徒?

  鄭家老二聞言,忙道:“正是!”

  “何時之事?”

  “五日前夜里!”

  “詳細說來!”

  “就是、就是…那日夜里約莫三更,小的一家正睡著,一個黑衣蒙面的兇徒忽然就闖進了家中,手里提著刀,說、說…說我爹當年知道得太多了,他定然將那些事說給了我們聽,所以要殺人滅口。幸虧有幾個軍爺在村子里,聽見聲響進屋來將那兇徒打跑了!”

  正因此事,鄭家才商量著開棺,但開棺乃是大事,需稟告族公,族里又是商議又是定祭祀的章程,一來一去便耗去了四五日,今天才派鄭當歸去盛京城里找到了望山樓掌柜,拿著信物到都督府傳了信兒。

  暮青聽罷沉默了一會兒,問:“那兇徒真是如此跟你說的?”

  鄭家老二點頭如搗蒜:“正是,小的不敢欺瞞都督!聽聞都督斷案如神,還請都督為小的一家做主,我爹死的冤枉!”

  兩人說話的工夫,那墳堆便刨平了,刨墳的兩個青壯年常干農活,手腳利索,凍土也刨得不慢,不久就見了棺材面兒。暮青沒有再說話,只看著那兩人繼續清理,那些被請來見證開棺的村民們皆伸著頭望著那棺材,又懼又好奇。

  待棺旁的土也扒了出來,兩名青壯年過來跟族長回稟,族長看了眼哭著的王氏,嘆了一聲,揚聲道:“起棺——”

  鄭郎中當年下葬時,家里還在盛京城里開著藥鋪,有些家財,棺材用的木料甚好,盛京地處江北,雨水不如江南多,棺木爛得慢,人下葬了十幾年,棺材只是四周爛了些,墳土堆的高的中間還好好的。

  四個青壯年下了墳去,鄭家的兩個兒子下墳扶著棺頭和棺尾,山風吹著漫天紙錢,婦人哭聲嗚咽,漢子們齊聲喝著,咬牙將棺木抬起推送到了墳坑上頭。

  “起釘——”族公又喊道。

  棺蓋上的鉚釘有的已松,有的棺蓋兩側爛了已經露了出來,鄭家的兩個兒子起了鉚釘,隨后將釘錘丟到了地上。m2.Χχδ捌.ōm

  “開棺——”族公的聲音已啞,這一聲卻喊得甚長,山風送著此音遠去,傳了半山,伴著鄭家婦孺的哭聲,聽得人心口發堵。

  鄭家兩個兒子抬著棺木頭尾,由人幫忙齊力一抬,只聽咔的一聲,未見棺中情形,先聞到一股子腐臭氣。那臭氣被山風一吹,村民們皆背過身去掩住口鼻。

  “把孩子抱走!”暮青道。

  王氏等人上山時將家里的兩個小孫子也帶了出來,聽見暮青的話才反應了過來,兩個兒媳忙護著孩子避去了上風向,墳地旁邊的人這時也都紛紛散了開。

  暮青大步到了棺旁,這時棺蓋已經搬開,鄭家人紅著眼轉開臉不忍看棺中情形,那幾個幫忙刨土開棺的青壯年卻都是膽大之人,但瞥了眼棺中,皆退后幾步,不敢再看。

  鄭郎中當年是在井里泡爛了才撈上來的,下葬時因肉已泡得軟爛,一動就掉,家里連壽衣都沒法給他換,只在他身上蓋上了衣冠,并以一些古玩珠翠壓著。如今古玩珠翠還在,尸體上的肉早就爛光了,衣袍發了黑,爛得只剩下幾縷繡圖蓋在尸體上。一些珠翠滾在棺邊,伴著密密麻麻的蟲蛹,黑乎乎的,聞著臭氣熏天,看著令人作嘔。

  暮青穿上外袍,戴了口罩和手套,提了驗尸的工具箱來。那工具箱是她在拼湖底撈出來的那具尸體時,元修的親兵從義莊仵作那里拿來的,她派人去義莊說了一聲,這工具箱就留在了身邊。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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