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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生死一線終相見(6)

  那夜,戰馬弛破宮門,東五門被血洗了三遍,乾華廣場上遍布御林軍和禁衛軍的尸體,元黨以三皇子謀逆、亂黨奪宮為由,命驍騎軍進宮掃平亂黨,而南圖王庭衛軍則以進宮營救使臣團為由馳援驍騎軍。

  那夜,金殿的門整整敞了一夜,百官眼睜睜地看著乾華廣場上馬踏殘尸的慘象,聞著那令人作嘔的腥風,天蒙蒙亮時,泛白的晨輝照進東門,那遍地殘肢血肉之景令殿內漫開一股濃烈的騷臭氣。

  未曾勸降,沒有威逼,只是如此一夜,百官從此閉口,朝廷從此姓元。

  那日之后,盛京落入元家之手,而外三軍中也相繼傳來大動,沂東總兵蕭老將軍被副將刺殺于府中,蕭元帥死于海上,西北、陵北亦前后出事,受朝事牽連的豈止蕭家滿門,豈止五萬蕭家軍,還有數以萬計的性命死于上元宮變的余威。

  奪宮之事,元家顯然準備充足,但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準備的,或許是從九皇子夭折之后,也或許是在那三代賦閑的時光里。

  元家,這大興唯一一個存續至今的開國大姓豪族,在幾經起落之后,在為保嫡子交還持國寶劍之后,在顯露敗相的今日,終于讓人見識了其在功名沉浮里磨出的刀鋒,在與國同輝的歲月里深埋的根基。

  回想那夜,先帝身居御座,面容慈和,仍如生時,那雙盯著百官和殿外的眼,眼底那一潭死水般的幽寂,令人至今想起仍覺得后背生寒。

  而今夜,一如二十年前那夜,江山未改,君臣已換,御座之上不見帝王,拄劍而立的已換作當年的稚子。

  鎮國公仰頭,望著幽懸的宮梁,聞著殿外腥風,只覺得二十年朝事好似一夢,不覺長嘆。若叫他當年遙望今朝,他絕難料到當年的稚子今夜會立在這里。

  但,這或許便是步元兩家的宿命吧…

  “我都聽說了,延兒被劫出城去了。”鎮國公已經歷過一回宮變,見過百官的德行,知道沒人敢先出聲,唯有他先開口了。

  “學生定將季延救回,請恩師放心。”元修聽見鎮國公的聲音,那深如幽潭般的眸中隱有微光動了動,看起來總算像幾分活人了。

  鎮國公聽他此時還肯稱他為恩師,不由又想起當年在這殿上,五歲稚子跪于帝前為他求情的情形,又想起那些年在國公府里,他悉心傳授稚子武藝時的日子,季家人丁不旺,多是一脈單傳,在他心里卻一直有兩個孫兒。這些年來,他深知難抗元家之勢,為保季家血脈,又不愿禍亂朝綱,便有意淡出朝堂,早早告老賦閑。若非他是修兒的啟蒙恩師,鎮國公府的日子絕不會那么好過。而今太皇太后薨了,元家人一日之間幾乎絕盡,看著昔日那笑容朗朗如烈日般的孩子成了這般模樣,他終是不忍心,隨百官一同進了宮。

  這…許也是他的宿命。

  耄耋之年的老人又嘆了一聲,擺了擺手,道:“老夫都聽說了,遼帝也劫了英睿都督出城,如今帝駕在何處?可有軍報?”

  英睿都督竟是女子,他也沒想到,圣上雖已在軍前立后,但既已知那名滿京城的少年是女兒身,他自然看得出修兒的心思。既如此,還是稱她為都督吧,省得刺痛修兒。

  以修兒之心,帝駕要攔,心上人要找,還要救恩師的孫兒和自己的外祖父,如今城中正值亂時,想要顧及周全,得看軍報再行部署。

  但元修尚未答軍報之事,百官之中便忽然傳來噗通一聲!

  鎮國公回頭,見百官散開,見一武官跪伏在地,正瑟瑟發抖,“下官驍騎營參領姚仕江,家門不幸,孽女敗壞門風,聽聞已被侯爺所擒,厚顏斗膽懇請侯爺允下官將那孽女帶回處置,以正門風!”

  姚仕江羞惱欲死,他原對那孽女寄予厚望,指望她入侯府為妾,日后進宮為妃,福蔭家族,沒想到她那么不成器,轎子進了侯府,竟又被侯府給逐了出來!此事已讓他在同僚面前顏面盡失,那孽女竟敢不問父兄之意自許婚事,不明不白地進了都督府!此事連累她幾個姐妹的閨譽,原先商議好的婚事全都被官媒給退了回來,家中妻妾成日哭哭啼啼,軍中同僚亦在背后指指點點,他一怒之下將那孽女逐出姚府,卻沒想到她竟敢大肆為生母重新發喪,還縱容都督府里的婆子在城門口將他這個當爹的一通謾罵數落,害他成了城中百姓茶余飯后唾罵的談資,更成了同僚之間的笑柄!

  他恨不能殺了那孽女一解心頭之恨,哪知更令他想不到的事還在后頭——英睿都督竟是個女子!

  盛京城里無人不知他姚仕江的女兒嫁入了都督府,可英睿都督竟是女兒身,還被圣上在軍前立了后,他簡直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話!

  女子嫁給女子為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世間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也不知他上輩子造了什么孽,竟要因那孽女受此羞辱!

  今日英睿都督被遼帝劫走,圣上也棄城而去,好在那孽女被禁衛所擒,沒能逃出城去,不然…倘若朝中如二十年前那般肅清朝野,難保姚家無禍!

  與其終日惶惶難安,不如他先自請了結那孽女,只是不知能否如愿。w.xqqs⑧.coΜ

  姚仕江羞于抬頭,百官的目光讓他覺得猶如芒刺在背,更令他深覺惶恐的是上方一道居高臨下的目光,那目光落在人背上,重如山岳沉鐵,壓得人背折腰彎,連氣都透不過來。他禁不住又伏低了些,鼻尖貼上冰涼的宮磚,聞著百官朝靴上沾著的血腥氣,連吹進大殿的風聲聽在耳中都覺得似冤魂厲鬼的哭號。

  “剛接到軍報,大遼王軍進了越州,呼延昊和她皆不在其中。”元修道。

  姚仕江一僵,頓覺臉上火辣辣的,似被人摑了一巴掌。他原以為,元修要么應允,要么不允,卻沒想到他竟不置可否,直接回鎮國公的話,連句話都不搭理他。

  “…棄子。”鎮國公蹙眉,遼帝想帶英睿出關,一路上必定阻礙重重,王軍人多,不可能逃過沿路兵馬的追捕,棄了王軍,帶著少數人馬喬裝摸向關外才是聰明的辦法。只不過,連王軍都棄,真不愧是遼帝的作風。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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