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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問毒(1)

  那公子臉一熱,怒道:“都督此言才是挑撥離間吧?在下只是隨口一問,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都督誤會在下便也罷了,可是想讓侯爺也誤會在下?”

  “你和侯爺有交情需要挑撥嗎?”

  “你!”

  那公子氣得牙都倒了。

  元修喝茶掩飾住笑意,他一生有兩大痛快事,一是戰場殺敵,二是聽她毒舌。

  巫瑾也不由搖頭失笑。

  眾公子們面面相覷,前些日子百官下了朝,倒是聽聞此人口齒伶俐,不曾想一張嘴當真如此殺人!

  元修尚武,少年時便與整日吟風弄月的京中子弟并不親近,只是眾人攀附元家,硬是跟他走得近罷了,說交情確實也談不上,只是大家同是京中士族子弟,抬頭不見低頭見,交情不深也維持著幾分情面,哪有人當真一語戳破的?

  那公子從臉紅到脖子,大雪天兒里煞是好看,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都督乃朝中新貴,與我等還不相熟,今日之事實乃誤會。”這時,卻另有一位公子開了口,面色和善,話里卻有玄機,“胡兄見都督一人品茶,怕都督不習慣這詩會,好心問一句罷了。今日詩會乃侯爺之邀,既來了,自當盡興,都督不如與我等同樂。在下不才,擅奏玉笛,可吹奏一曲,都督和詞可好?方才侯爺所作的詩,磅礴霸氣蕩氣回腸,都督身在邊關,想來定有佳句。”

  此言一出,眾公子皆暗笑。

  侯爺出身高貴,文韜武略皆不俗,豈是旁人能及?

  一介村野匹夫,也能作詩?

  暮青目光微寒,她在席間聽這些公子說話有一會兒了,對此人有印象,他是戶曹尚書的庶子,名叫曹子安。

  戶曹掌著國庫的銀子和朝官的俸餉,戶曹尚書一職可是肥差,可曹家肥的也太過了些。

  曹子安這些年喜愛玉春樓里的一個清倌兒,這清倌兒是罪臣之女,閨名蕭芳。此女孤芳傲物,滿腹詩書,寧自殘雙腿也不肯接客,但這腿殘之軀卻合了盛京一些紈绔公子的病態胃口,曹子安不惜豪擲千金,只為了見蕭芳一面,與她品讀一回詩書。此事竟被這些士族公子傳聞佳話,方才當做風月趣事說起。

  曹子安一介庶子,出手倒是闊綽!尋常百姓家沒病沒災二兩銀子能過一年,一千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何況這些黃金只是一擲博青樓女子一笑,曹子安根本就沒把這一千兩黃金放在眼里,如此可見曹府是多么富貴。

  曹府不是元家,沒那開國貴族的深厚根基,這金山銀山來路頗有問題,當然,這不代表曹家貪的就是西北軍的撫恤銀兩,但曹府也是要查的。

  不是曹府,也會是別的府,軍中每年一大筆的撫恤銀兩總不會莫名其妙就人間蒸發了。將士們在邊關保家衛國,以身殉國卻只得二十兩銀子,還要被人貪去填那美人窟!

  暮青不喜曹子安,只道:“不會。”

  曹子安溫和一笑,眼底卻有輕視之意,道:“那都督可擅琴曲?”

  “不擅。”

  “奏笛?”

  “不懂。”

  “吹簫?”

  “這個曹公子可以會,我不想會。”暮青看了曹子安一眼,只是平常的一眼,曹子安卻不知為何有種古怪的感覺。

  他擅笛不擅簫,為何說他可以會?

  元修也不解地看向暮青,為何她不想吹簫?

  人人都覺得暮青話里有話,卻無人猜出是何意來。只是見暮青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眾公子難免輕視之心更重,一些人看向曹子安,暗露欽佩神色,還是他主意多,知道用此法便可折辱那村野匹夫。

  元修坐在亭中,將眾公子的神色看在眼里,面色淡了下來,不待曹子安得意太久,便問道:“敢問曹公子可會舞劍?”

  曹子安一愣,以為元修聽膩了琴曲詩詞,想看人舞劍,可他不會舞劍。盛京士族子弟皆習騎射,但這些年他為了玉春樓的蕭芳,終日鉆研詩書音律,騎射也生疏了。

  “侯爺想看舞劍,在下倒真不會。”曹子安有些尷尬。

  “可擅刀槍棍棒斧戟錘鞭?”元修又問。

  “不擅。”曹子安總算聽出話有不對來了。

  元修卻沒問完,目光威重,一連四問!

  “公子戍邊,能殺胡虜嗎?”

  “公子孤守一村,能日殺馬匪八百嗎?”

  “公子進了大漠地宮,能解機關嗎?”

  “給公子一具尸體,能驗嗎?”

  曹子安一句也接不得。

  “英睿能行之事,公子皆行不得,本侯不見她輕視公子,為何公子要輕視于她?我西北軍的兒郎,關外殺敵血染沙場,背后插著彎刀也能抱著胡虜一起死!五個人孤守一村一日夜可殺馬匪八百,百姓無一人亡!我西北軍的兒郎,尸堆里爬過,流沙坑里滾過,地宮機關里闖過,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兒郎!誰若是輕視我西北軍的兒郎,便是與我元修為敵!”元修目光威重,一一從廊里坐著的士族公子身上看過,今日若非想著給趙良義幾個沒娶妻的將領牽牽姻緣,任憑姑母和母親辦這詩會,他絕不會來。

  有他在一日,必不由人辱她,亦不由人輕視他麾下將士!

  “來人!”元修喝了聲。

  有親兵自桃林里出來,元修道:“將胡曹二位公子請出別院,日后我與他二人必不相往來!”

  曹子安和那位胡公子面色刷白,沒想到元修行事竟如此雷厲風行。

  “侯爺,我等不知輕重,并非有意輕視都督和軍中將士,還望侯爺莫怪。”兩人這時才知捅了馬蜂窩,但道歉為時已晚。元修發了話,于親兵來說便是軍令,親兵們可不管兩人是哪家府上的嫡公子還是庶公子,直接便將人攆出了別院。

  園中死寂,眾公子們心有余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暮青卻出了聲,“烹茶斗詩撫琴賞雪這等興致恕我難有,將士殉國,家眷只能拿到二十兩銀,有人不事生產卻豪擲千金,這等人恕我難與他同坐。我去林中走走,諸位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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